第8章 天秤(1/2)
未央宫前。
公堂,已成刑场。
一个吞噬权力的旋涡,正将长安所有势力的目光,都化作无形的刀剑,悬在阶下囚张汤的头顶。
就在那农妇哭诉声渐歇,堂上气氛凝滞到极点时,一人从围观人群中疯了般冲出,扑跪在地。
朱安。
自称前朝巧匠之后。
一身破烂的布衫挂在嶙峋的骨架上,双眼却烧着一种绝户才有的死火。
他高高举起一卷用油布包裹的古册,喉咙里挤出破锣般的嘶吼,字字泣血。
“诸位大人明鉴!”
“此乃我朱家世代相传的《鲁班秘书》残本!”
“三年前,廷尉张汤为修建上林苑,强索此书不成,竟以‘怠慢圣工’之罪,将我父活活杖毙于工地!”
“我全家上下,一夜之间被屠戮殆尽!”
“若非今日听闻有义士鸣冤,我这天大的冤情,只怕要烂在肚子里,带进棺材!”
这番话,如同一瓢滚油泼入烈火!
人群瞬间炸开,愤怒的声浪几乎要掀翻宫墙。
草菅人命!
夺宝杀人!
这罪名,比贪赃枉法,毒上一万倍!
堂上,主审官宗正刘弃,脸色已是一片铁青。
阶下,身着囚服、枷锁在身的张汤,却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冷笑。
笑声不大,却像一根冰锥,瞬间刺穿了满场鼓噪。
他抬起头。
目光甚至没在朱安身上停留,而是直直地刺向三位主审官。
“敢问宗正大人,大汉律,伪造文书,何罪?”
刘弃一愣,下意识答道:“按律,当处‘城旦’。”
“诬告朝廷命官,又当何罪?”
“罪加三等!”
“好。”
张汤缓缓点头,沉重的枷锁随着他的动作发出金属摩擦的钝响。
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地上那个自称朱安的男人身上。
那眼神,像在看一个死物。
“本官,只问你三件事。”
他没有立刻开口,只是沉默地看着。
极致的死寂中,朱安额头的汗珠开始一颗颗滚落。
张汤这才开口,声音平稳得令人心头发麻。
“第一。”
“你手中那本所谓的《鲁班秘书》,所用竹简,乃蜀地新贡之斑竹;所用墨迹,为南越初通之松烟。”
“此二物,去年才经西南夷道,少量入长安。”
“敢问,三年前,你是从地府弄来的?”
朱安的脸色,“唰”地一下,血色尽褪。
张汤没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声音陡然拔高,如惊堂木重重拍下!
“第二!”
“上林苑工程浩大,工匠数万,皆有造册!”
“你父,姓甚名谁,籍贯何处?哪一日被本官‘杖毙’?”
“你可敢当着天下人的面说出来,让廷尉府的书吏,去殿上取来名册,当场查对?!”
“我……我……”
朱安牙齿剧烈打颤,汗出如浆,已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张汤嘴角的讥讽如同刀锋。
他向前踏出一步,脚镣“哗啦”巨响,狠狠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第三!”
“若真有血海深仇,过去一千多个日夜,长安府、御史台,你为何不告?”
“偏偏,要等到这个农妇之后,你才‘恰好’出现?”
张汤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将那脆弱的谎言砸得粉碎!
他猛地逼近,对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一字一顿,声如寒铁。
“朱安!”
“说!”
“谁给你写的词?!”
“谁把那本假册子塞到你手上的?!”
朱安彻底崩溃了。
他像一滩烂泥,瘫软在地,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呜咽。
构陷!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漏洞百出的构陷!
然而,就在廷尉府差役上前拿人之际,一个沉稳的声音,截断了所有人的动作。
“陛下,臣,有本奏。”
丞相李蔡,手持象牙笏板,缓缓出列。
他看都未看地上那滩烂泥。
目光越过所有人,投向那高高的宫门,深深一揖。
“陛下,张汤是否有罪,三司自有公断。”
“臣今日要奏的,是另一件事!”
他的声音在死寂的广场上清晰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量。
“自推行‘白金三品’与‘鹿皮币’以来,天下物价动荡,商贾破产,民怨沸腾!”
“而廷尉张汤,执法过严,动辄抄家灭族,致使官民矛盾激化!这,才是今日种种乱象之根源!”
话音顿住。
李蔡猛地抬高了声音,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臣,恳请陛下,罢黜酷吏,以安天下民心!”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