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断簪敲的不是门,是丧钟(2/2)
她站在废墟中央,断簪垂落,滴血成纹。
身后,三十六具沈氏残影静立如碑,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
她抬起头,望向祖坟方向。
那里,三十六级石阶埋于荒草,归骨阵早已残破不堪。
但今夜,它将重见天日。
她的指尖划过断簪锋刃,一滴黑血坠地,竟如活物般蜿蜒前行,仿佛在回应地底深处的召唤。
有些债,必须用血来还。
有些门,只能由血来开。子时三刻,万籁死寂。
沈青梧踏进祖坟的那一刻,风停了,魂息凝了,连地底游走的怨气都仿佛被某种古老威压震慑,悄然退避。
荒草埋阶,三十六级石阶残破断裂,却依旧笔直地指向地心深处,像一条被掩埋百年的血脉脉络,等待真正的主人归来。
她赤足而行,每一步都踩在先祖魂骨之上,右臂寒血纹如蛇游走,心口冰裂纹隐隐发烫。
黑血自指尖滴落,在焦土上蜿蜒成符,无声唤醒沉睡的地火与冥律。
她没有点灯,也不需火引——她的血,就是引路的冥烛。
归骨阵,早已不是阵法,而是一段被篡改、被封印的真相。
她跪于阵心,将母亲残魂轻轻置于石台之上。
那缕魂光微弱如萤,却在触及阵基的瞬间轻轻震颤,似在回应血脉深处的呼唤。
沈青梧咬破指尖,以血为墨,在残阶之上重绘《归骨辞》最后一章。
每一笔落下,地面便裂开一道细缝,涌出阴冷雾气,夹杂着无数低语——那是三十六代沈氏判官的残念,在黑暗中沉浮百年,终于等到这一刻。
“魂归有路,骨有所依。”
“血不绝,则契不断。”
“门不开,则途不启。”
她高声诵念,声如钟磬,穿透阴阳两界。
断簪在掌心翻转,锋刃划过腕脉,鲜血如雨洒落阵中。
血珠未落地,已被无形之力托起,化作一道血线,缠绕三十六级石阶,逆流而上,最终汇聚于阵心。
她深吸一口气,将断簪缓缓插入心口第五道冰裂纹。
刹那间——
天地失声。
地底轰鸣如雷,整座祖坟剧烈震颤,碎石腾空,焦土翻涌。
三十六道白发残影自地底浮现,皆着素衣,手持断簪,面容模糊却气韵如一。
她们静立成环,齐齐抬簪,直指苍穹,仿佛在向冥途宣告:沈氏未绝,契未断!
“契喉”之声骤然响起,千人共语,如潮水灌入识海:
“沈氏判官,代代以血承契,今——契归本源。”
沈青梧浑身剧震,右臂寒血纹竟逆向燃烧,黑纹褪去,化作一道古朴金纹,如龙盘绕,熠熠生辉。
心口第五道冰裂纹缓缓闭合,不再渗血,反而泛起淡淡玉光,仿佛她的肉身正在被某种更高阶的存在重塑。
她睁开眼。
断簪已生异变。
簪身浮现出细密符文,非金非玉,似刻于时光之前,与冥途契约同源,却更为苍凉古老,仿佛承载着地府初开时的第一道律令。
她指尖轻抚簪头,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却字字如钉,钉入命运之轮:
“我不是来继承你们的命。”
“我是来——重启你们的契。”
风起,残魂散,三十六道身影缓缓沉入地底,唯有一缕微光,缠上她的手腕,如誓约,如信物。
她转身离去,步伐稳健,再无半分迟疑。
今夜之后,她不再是那个被动背负契约的赶尸人学徒,也不是后宫中苟延残喘的才人。
她是沈氏真嫡,是冥途重启之钥,是地府律令在人间的执契者。
而乾清宫中,萧玄策猛然惊醒。
龙柱阴影里,一道素衣女子虚影静静伫立,手持断簪,眉心一点朱砂,目光冷如寒霜。
他掌心那道自登基以来从未消退的灼痕,此刻竟剧烈跳动,如被火焰灼烧。
耳边响起一道陌生女声,缥缈却清晰——
“你欠的债,该由她来算。”
他猛地坐起,冷汗浸透龙袍。
窗外,月色如雪。
三夜后,沈青梧自祖坟归来,每夜必梦——
母亲立于火坛前,手捧玉匣,将那一抹凤血交予黑袍人。
匣中血光如焰,映出地底巨门虚影。
门上,刻着两个古老大字——
冥途归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