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大地记得每一句真话(2/2)
《关于重大公共事件记忆承载空间保护机制的初步构想》
他的目光扫过人群,落在那座尚未动工的纪念展廊模型上,眸色渐深。
风起了,吹动了园区中央一面空白旗帜。
它猎猎作响,仿佛等待被书写。
暴雨倾盆,城市在夜色中被雨水洗刷得模糊不清。
闪电撕裂天幕,轰鸣的雷声仿佛自远古而来,震得整栋大楼微微发颤。
数据中心机房内,应急电源嗡嗡启动,红光闪烁,警报声短促而急切。
许文澜站在主控台前,指尖飞快敲击键盘,额角渗出细密汗珠。
她的目光死死锁住屏幕上那一串串跳动的数据流——系统短暂离线四十七秒,核心数据库自动切换至冷备节点,恢复过程无异常报告,一切看似完美。
可她知道,不对劲。
就在系统重启的瞬间,日志深处悄然多出一行记录:
时间:未知
地点:不确定
记录人:无数
第一句:我们还在说。
字体与系统原生格式一致,时间戳嵌套在正常序列中,若非她习惯性逐行扫描备份日志,几乎不可能被发现。
没有Ip来源,没有操作终端标识,甚至不经过任何已知接口协议——就像它本就该在那里。
她调出三层加密的原始数据包,逐帧回溯断电前后0.1秒级的操作轨迹。
防火墙日志干净如初,入侵检测系统未触发一次告警,AI行为分析模型也判定为“低风险自检响应”。
可越是查无可查,她心底那股寒意就越清晰。
这不像入侵。
倒像……某种回应。
她靠进椅背,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那些传来的老物件:电费单上的铅笔字、离婚协议边角的泪痕、孩子草稿纸上反复涂改的誓言。
还有赵小芸拍下的那部沉默的纪录片,《我们在等》——七天,零台词,却让千万人哭湿了屏幕。
“我们在说”,从来不是一句口号。
而是无数人在漫长岁月里压低声线、藏起颤抖后,仍不肯咽下的那一口气。
她睁开眼,手指轻点回车,将这条神秘日志转发至团队内部加密频道,附言只有一句:“服务器醒了,它听见了。”
消息发出后三分钟,手机震动。是苏霓。
“看到日志了。”她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平静却不容置疑,“别忙着下结论。有些事,不是技术能解释清楚的。”
许文澜望着窗外翻滚的乌云,忽然问:“你觉得……记忆会有重量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
然后,苏霓笑了,低而沉稳:“有。当一个人说了真话,大地会记住。当一万个人说了真话,历史就得低头。”
雨势渐歇,城市灯火次第亮起,如同星河倒灌人间。
许文澜重新打开地理共鸣地图,全国数百个光点静静闪烁,每一个都曾响起过一句不肯湮灭的声音。
她放大南部一座小城的坐标——正是当年矿难家属守候的居委会旧址。
此刻,那里新增了一个微弱但持续的信号脉冲,频率极低,像是心跳。
系统标注:环境音采样更新中……
她皱眉,调取音频缓存,耳机刚贴上耳朵,呼吸便骤然一滞。
背景是风穿破门缝的呜咽,夹杂着极轻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空屋里踱步。
而在某一段三秒的静默之后,一个苍老、沙哑、却异常清晰的女声缓缓响起:
“我女儿那天没回来……但我一直在这儿说话,她一定能听见。”
许文澜猛地摘下耳机,心跳如鼓。
这不是新录入的内容。
这是……十年前,赵小芸拍摄期间从未开启过的备用监听设备,在今天,自动激活并上传了一段不存在于任何档案中的录音。
她迅速核查设备状态——那台老旧录音机早在拍摄结束后就被封存进库,物理断电,标签注明“永久归档”。
而现在,它的Id却出现在实时数据流中,且传输完毕后再度归于沉寂,不留痕迹。
她盯着屏幕,指尖冰凉。
不是黑客。
也不是程序错误。
更不像人为操作。
可如果真是那个“无数人”留下的印记……他们是如何穿过时间与电路,在这一刻,主动发声?
她深吸一口气,将这段音频单独隔离,标记为【S-01】,并新建一个加密文件夹,命名为:“未注册声源追踪计划”。
与此同时,她注意到,在“地理共鸣地图”的后台,某个沉寂已久的子模块竟自行启用了边缘计算资源——那是原本用于模拟公众情绪传播路径的预测引擎,从未接入真实录音反馈。
而现在,它的输出端生成了一份简短报告,末尾附了一句反常的推演结论:
【模型提示:存在非线性记忆共振现象。
建议关注“发声地”物理坐标的能量残留值变化趋势。】
许文澜怔住。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在面对的,或许不只是一个信息系统。
而是一棵正在生长的树——根系扎进三十年前的废墟灰烬,枝叶伸向尚未到来的未来。
而那句“我们还在说”,不过是第一片新叶拂过耳畔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