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晾衣绳上的第三件衣服(1/2)
林野把那粒山茶种子放进旧陶盆时,手指顿了顿。
不是犹豫,而是某种近乎仪式的停顿。
她没用新买的花盆,也没挑向阳最好的位置,只是把它放在阳台最角落的地方,挨着铁栏杆,风吹得进来,雨打不到。
泥土是江予安上周带回来的,说是从郊区山脚挖的腐殖土,松软、微酸,适合山茶。
她没问他为什么记得这么细,也没问他是怎么知道她还想再试一次。
她每天浇水,不多不少,刚好润透表层。
不再像从前那样守着它拍晨昏变化,也不再在日记里记下“第X天,未发芽”。
她甚至不看它——可每次路过阳台,脚步都会放轻一瞬,像是怕惊扰什么正在悄悄发生的事。
第五天清晨,她端着水杯走近,忽然看见陶盆边缘多了一小撮草木灰,灰白中夹着焦黑的碎屑,明显是焚烧后的残余。
她怔了一下,目光顺着盆沿移开,落在几步之外的周慧敏身上。
母亲正站在另一侧的花架前,背微微佝偻,一只手扶着铁架维持平衡,另一只手抬起,缓慢地指向那撮灰,又缓缓转向东方升起的太阳。
动作僵硬,像一台年久失修的机器在努力运转指令。
她的嘴唇动了动,没能发出清晰的声音,但眼神是认真的,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传达欲。
林野静静看着她。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那是昨天打字机幼苗换盆时剪下的枯叶。
江予安烧掉的,原本是要丢弃的废料。
可周慧敏捡了起来,烧成灰,撒在这里。
烧掉的,也能养新命。
她没说话,蹲下身,用手轻轻将草木灰拌进土壤。
指尖触到温热的灰烬,像是碰到了某种被焚毁却仍未熄灭的生命余温。
心口那片荆棘纹身忽然轻轻一跳,不是刺痛,也不是化脓般的灼烧,而是一种陌生的暖意,从深处缓缓渗出,像冬眠的根须第一次感知到春信。
她没抬头,也没看向母亲。
但她点了点头——很轻,几乎是对自己点的。
周慧敏没笑,也没靠近。
她只是慢慢转过身,拄着拐杖往屋里走,背影单薄,却少了几分往日的紧绷。
周末午后,阳光正好。
林野洗完衣服,把两件衬衫挂在晾衣绳上——一件是自己的米白色棉质衬衫,另一件是江予安落下的浅蓝条纹款。
她习惯性地将它们并排挂好,留出足够的间距让风穿过。
转身要回屋时,眼角余光却捕捉到绳子末端多了第三件衣服。
她脚步一顿。
那是她的旧校服,深蓝色,洗得发白,袖口处还缝着一块歪斜的布条——她初中撕掉名牌后自己笨拙重补的痕迹。
布料早已失去弹性,领口磨得起毛,扣子也换了两次。
这是她最后一次离家前穿的衣服,后来被塞进衣柜底层,以为再也不会见光。
可现在,它正挂在绳上,在风里轻轻晃动,和另外两件衬衫一起,晒着同样的阳光。
周慧敏站在梯子旁,一只手还抓着绳夹,另一只手撑着腰,呼吸有些急。
她显然费了些力气才够到绳子,额角沁着汗,却执意不让江予安帮忙。
此刻见林野望着那件校服,她也没解释,只是抬眼看了看天,又看了女儿一眼,便默默转身进屋。
林野没取下它,也没靠近去摸。
她只是静静站了一会儿,然后折身回屋,从抽屉里取出那台老式拍立得相机。
镜头对准三件并排悬挂的衣服,取景框里,布料被阳光照得近乎透明,光影交错间,投在地面形成三条细长的影子——并肩而立,不分彼此。
咔嚓。
底片缓缓吐出,她没晃,也没立刻看。
只是把它贴在胸口,像上次那样,任心跳一点一点催促显影的过程。
当晚,她在电脑前打开扫描仪,将照片导入。
屏幕亮起的瞬间,她愣住了。
阳光穿透布料,在水泥地上拉出三道清晰的影子,边缘柔和,交错却不重叠。
就像三个独立的人,站在一起,各自有各自的轮廓,却共享同一片光。
她忽然想起童年无数个清晨:每次洗澡后,周慧敏都会把她的小衣服单独晾在浴室内的金属架上,嘴里念着:“你的要干得快点,不然迟到。”从不允许她和大人的衣服挂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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