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3章 祭拜（1/1）

临行前的这个清晨，天色微熹，郑开叶便已起身，他换上了一身深色的便装，神情肃穆，林姿和闵盈盈也已收拾妥当，同样穿着素净的衣服，孩子们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同，比平日安静了许多。

“走吧，”郑开叶对等候在院中的家人轻声说道，“去看看爷爷奶奶。”

郑家祖坟位于村外不远的一处田地里，四周是郁郁葱葱的农田，视野开阔，宁静而肃穆，晨露尚未完全散去，空气清新中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郑开叶一手牵着女儿开心，一手提着早已准备好的香烛纸钱和几样简单的供品，林姿牵着儿子安心，闵盈盈则默默跟在身侧，周启、于强等人远远跟在后面，保持着距离，护卫着这份宁静。

沿着熟悉的田间小路缓步而行，郑开叶的心绪仿佛也随着脚步，一步步沉入到往昔的岁月深处，越靠近那片坟茔，他的脚步越显沉重，呼吸也不由自主地放缓。

终于，那片熟悉的坟冢出现在眼前，几座坟茔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墓碑巍然，居中并排而立的，正是爷爷郑卫国和奶奶宝枝儿的安息之所。

郑开叶停下脚步，静静地凝视着那两块历经风雨却依旧清晰的墓碑，爷爷郑卫国的墓碑上，刻着简单的名讳和生卒年月，没有过多的赘述，却仿佛凝聚了他戎马倥偬、后又回归乡土的一生，奶奶宝枝儿的墓碑同样朴素，一如她生前那般温婉坚韧。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思念，瞬间冲垮了郑开叶作为封疆大吏的坚硬外壳，涌上鼻尖，眼眶不受控制地湿润起来，他松开女儿的手，缓缓走上前，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拂去墓碑上几乎不存在的浮尘，动作轻柔得如同抚摸老人的面颊。

林姿见状，默默地从他手中接过供品，和闵盈盈一起，将水果、点心整齐地摆放在墓前，然后，她拉着孩子们，退开几步，将空间留给了郑开叶和盈盈。

郑开叶点燃香烛，插在墓碑前的泥土里，缕缕青烟袅袅升起，在清晨的微风中盘旋，如同无声的倾诉，他拿起厚厚一叠黄纸，就着烛火点燃，橘红色的火焰跳跃着，吞噬着纸张，化作片片黑蝶随风飞舞。

“爷爷，奶奶……”郑开叶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开叶……来看你们了。”

他跪了下来，不顾地上的湿土，朝着墓碑，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额头触碰到冰凉的土地时，往昔的片段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

他想起了爷爷郑卫国那双布满老茧、却异常温暖有力的大手，小时候，爷爷常常把他抱在膝头，用那带着浓重乡音、却不失铿锵的语调，讲述着烽火连天的岁月，讲述着战友的情谊，讲述着什么是家国责任，爷爷没读过多少书，但言传身教给他的，是如山岳般坚定的信念，是“位卑未敢忘忧国”的赤诚，是无论身处何境都要挺直脊梁的骨气，正是爷爷的那些故事，在他幼小的心灵里埋下了最初的理想火种。

“爷爷，”郑开叶望着墓碑，仿佛在与那位沉默却威严的老人对话，“您常跟我说，男人在世，要对得起脚下的土地，对得起头顶的天，开叶……一直不敢忘，现在，我管着d省九千多万人吃饭穿衣、发展前程的担子，压力很大，难处很多，有时候也会觉得累，觉得如履薄冰，但一想到您当年枪林弹雨都闯过来了，我这点困难，又算得了什么呢？我会守着您的教诲，干干净净做事，堂堂正正做人，绝不给老郑家丢人，绝不给您脸上抹黑。”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句句都像是从肺腑中掏出，带着千钧的重量，旁边的闵盈盈早已泪流满面。

郑开叶又转向奶奶宝枝儿的墓碑，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柔和，充满了孺慕之情，奶奶的形象是那么的清晰——总是穿着干净的蓝布褂子，银白色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慈祥的、能融化一切坚冰的笑容，她是这个家族的粘合剂，用她那看似柔弱实则无比坚韧的肩膀，撑起了家中的一片天。

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奶奶总能变着法子做出可口的饭菜，把粗茶淡饭也调理得有滋有味，她会在白炽灯下，一针一线地为他缝补磨破的衣裤，会在寒冷的冬夜，将他的小脚丫揣在自己温暖的怀里焐热，会在他受了委屈时，用粗糙却温柔的手掌轻轻抚摸他的头顶，不说太多大道理，却总能给他最踏实的力量。

“奶奶，”郑开叶的声音更加哽咽，几乎难以成句，“我……我想您了……”

他仿佛又闻到了奶奶厨房里那股特有的、混合着烟火与食物香气的味道，那是家的味道，是无论他走多远、飞多高，都魂牵梦萦的根之所在，奶奶没讲过什么大道理，但她用一生的勤劳、善良和包容，教会了他什么是爱，什么是家，什么是无论面对何种境遇都要保持的质朴与真诚。

“奶奶，您放心，家里都挺好的，您的儿子们身体都挺硬朗，我们这些小辈们都长大了，也会照顾好自己……”他顿了顿，泪水终于抑制不住，滑过棱角分明的脸颊，滴落在身前的黄土上，“就是……就是没能常常回来看您……是孙子不孝……”

林姿在一旁默默垂泪，将卫生纸递给他，郑开叶接过，却没有去擦，任由泪水肆意流淌，在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在爷爷奶奶长眠的这片土地面前，他无需再戴上任何面具，可以尽情宣泄内心最深处的情感。

闵盈盈也走上前，在郑开叶身边跪下，哽咽着说道：“爷爷，奶奶，盈盈也来看你们了，我……我学成回来了，没有辜负你们的期望，我会像开叶哥一样，努力为国家做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