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探知7(2/2)
泠响疑惑地抬头。
“你最初尝试建模失去的那个证明。给我看。”
泠响犹豫片刻,然后从档案盒中抽出一份泛黄的草稿。纸上满是密集的数学符号,边缘有许多修改注释,还有一些模糊的痕迹——可能是泪痕。
溯绝研究着那些公式,虽然无法完全理解数学内容,但她能看到其中的模式:试图用微分方程描述悲伤的衰减,用拓扑学表示记忆的变形。
“这里,”她指着一处特别混乱的边注,“这个‘无法求解’的注释——也许不是失败,而是洞察?”
泠响凝视着那个七年前的自己写下的绝望批注,眼神逐渐变化:“我当时认为那是证明的失败。但现在...”
“现在?”溯绝鼓励道。
“也许那正是要点。”泠响缓缓说,“有些方程没有解析解,只有数值近似。也许理解也是如此——没有完满的解释,只有不断接近。”
她拿起笔,不是在手稿上修改,而是在新纸上画了一个图:“就像渐进线——函数无限接近但永不触及直线。也许理解和治愈就像那样,不是到达某个点,而是不断接近的过程。”
溯绝看着泠响画图,注意到她的手很稳,呼吸平稳。这是在面对痛苦,而不是被痛苦淹没。
“我想改写这一部分。”泠响突然决定,“不是隐藏那个‘无法求解’的注释,而是以其为中心重新构建。”
她们重新投入工作,但现在气氛不同了——更像合作而非指导。泠响解释数学细节,溯绝提供叙事结构,共同寻找将个人创伤转化为普遍洞见的方式。
傍晚时分,当夕阳将房间染成金色时,泠响忽然说:“我想尝试一件事。”
她卷起袖子,露出干净的前臂——墨迹已经几乎全部褪去。然后她拿起一支特细的记号笔,开始绘制。但不是复杂的拓扑结构,而是一个简单的渐近线图像:曲线无限接近但永不触及一条直线。
在图像下方,她写下:“理解如渐近线。”
“不需要刀?”溯绝轻声问。
泠响摇头:“这个表达足够了。”
当溯绝准备离开时,泠响送给她一本旧书:《数学与隐喻》。扉页上有一行新题字:“致溯绝,教我阅读方程中的诗歌。”
回程路上,溯绝感到一种深深的希望。那不是天真的乐观,而是见证转变后的敬畏——就像看到严冬中第一枝绿芽,知道春天尚未到来,但已经承诺了它的到来。
那天晚上,泠响做了同样的噩梦。但这次当她醒来,没有立即伸手拿刀,而是打开台灯,阅读普鲁斯特的一段关于记忆的段落。恐惧依然存在,但有了陪伴——不是通过刀刃的锐利陪伴,而是通过文字的柔软陪伴。
她在笔记中写道:“痛苦空间可能永远不是紧致的,但可以通过叙述将其紧化。不是消除痛苦,而是为其定义边界,使其可处理。就像添加无穷远点使平面成为球面——本质改变,但信息保留。”
而在宿舍里,溯绝在日记中描述:“今天我见证了紧化的过程——她为无法容纳的痛苦定义边界。不是通过否认或消除,而是通过承认和包容。数学与文学在此相遇:都是为混沌赋予形式的尝试,都是寻找边界的方式。”
夜深了,两盏台灯在城市的两个角落亮着,像双星系统般彼此环绕,各自发光又相互影响。黑暗依然存在,但有了这些光点,它不再那么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