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我们去看心理医生,好不好?(2/2)
他的声音异常低沉,藏着一种压抑的心痛,一字一句地,说出了我脑海里刚刚成型的想法。
“宝宝,我们去看心理医生,好不好?”
……
决定去看心理医生的那个瞬间,我像是终于从深海里探出了头,吸到了第一口带着咸涩却无比真实的空气。
原来,正视自己的问题,会让人觉得那么轻松。
预约的整个过程,许星朗几乎是一手包办,就连心理医生,都像是他提前联系好的。
那时我才知道,许星朗的心,从未真正地放下过。
自我那次痛哭之后,他便查阅了大量的资料,关于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关于火灾幸存者的心理重建。
资料里反复强调,情绪宣泄是重要的第一步,但关键要看一个月左右的“窗口期”,看这期间是否还持续存在噩梦、闪回、回避事发地等核心症状。
他默默记下了这个时间点,仔细观察着,等待着那个“一个月”的考验。
没想到,就在一个月即将过去的时候,那个噩梦还是来临了。
…
优质的心理医生并不好约,许星朗费了很大劲,还接受了姜昂的帮忙。
初诊那天,姜昂也来了。
不过他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了句,“别怕,去吧。”
便在我身后,注视着我走进去。
进诊室前,我隐约听见了一句,“这不符合规定。”
另一个清丽的女声说道:“就这一次。”
我敲了门,一位短发的女医生走出来,为我们让出位置。
坐在诊疗室柔软却陌生的椅子上,我紧张得连手指都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抠。
心理咨询师是个很漂亮很温柔的小姐姐,她亲切地叫我安安,我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她的胸牌。
她的名字也很好听,叫万幸。
万幸,万幸,读起来,我的心情都跟着放松了不少。
但我也只放松了一秒,便被那些恐惧,自责和荒诞的“罪孽感”压得喘不过气。
许星朗就安静地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里,没有插话,只是在我的手指无意识揪紧衣角时,递过来一杯温水,或是一个无声却充满力量的眼神。
剖析伤口的过程十分狼狈。
我像是经历了一场无声的鏖战,精疲力竭,但发泄过后,我心底某个沉重的角落,似乎真的松动了一点点。
……
接下来的每个周末,我都会来找万医生。
一开始,我有些抗拒。
许星朗就会在我结束之后,牵着我慢慢走回家。
路上买一小支我最爱的草莓味甜筒,或者去超市挑点新鲜水果,用这些琐碎的日常,一点一点地,把我从诊疗室那个情绪漩涡里拉回人间烟火。
他还买了一个非常好看的玻璃罐,把我每次喝药攒的糖纸星星放进去,让喝药这么一个痛苦的事变成了一个打卡环节,倒是增添了几分趣味。
袁阿姨的关怀来得无声却熨帖,她依旧每月来一次,把脉的手法依旧精准,但不再只是开药。
有时会带来几小包安神的花草茶包,有时是一些她自己做的药膳糕点,装在精致的食盒里。
“甜的,不苦,吃着玩儿。”她轻描淡写地说,却总能精准地戳中我那点怕苦又渴望慰藉的小心思。
她会和许星朗在厨房小声嘀咕,教他几个简单的安神穴位按摩手法。
晚上,当许星朗温热的手指带着力道,按揉我的太阳穴和内关穴时,那份源自袁阿姨沉静而深厚的关怀,便透过她儿子的指尖,丝丝缕缕地传递过来。
她也会在把完脉后,握着我的手,鼓励着我,“丫头,气顺多了,”
或是带着那种洞悉一切却无比包容的笑,“心结这东西,急不得,日子长着呢,慢慢来。”
我妈也敏锐地捕捉到了我情绪的变化,尽管我努力掩饰。
她来我们小家的次数明显多了,不再是单纯地送吃的,她会找各种理由留下,陪我坐在沙发上,看那些她其实不太感兴趣的综艺。
她会突然翻出我小时候的照片,指着我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说,“看,还是这样笑好看。
不要害怕,天塌下来,有妈,有你哥,还有小朗顶着呢,你就负责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开开心心的,妈看着就高兴。”
我哥的关怀则带着一种理工男特有的笨拙和直接。
他有时会在周末直接杀过来,拎着一大堆据说“补脑”但味道很奇怪的零食。
我挑了我喜欢吃的吃掉,剩下的就喂进许星朗肚子里,没有丝毫的压力。
他还会不由分说地拉我和许星朗去新开的科技馆,或者去看一场他觉得很酷、但我可能看不懂的科幻电影。
说实话,我不想去,可架不住盛情难却。
不过令我意外的是,想象中的无聊并未发生,在那些光怪陆离的影像和震耳欲聋的音效中,我在现实的焦虑,似乎真的被短暂地冲散了一些。
偶尔我做完咨询,略显沉默,我哥就会在这个时候,故意用胳膊肘捅捅我,用一种夸张的嫌弃语气说着,
“行了小胖墩,别苦着个脸了,丑死了。走,哥请你们吃火锅去!点最辣的锅底,辣哭你,看你还愁不愁!”
饭桌上,他绝口不提我的“病”,只是大谈特谈他工作中的趣事,吐槽他那个“龟毛”的上司,或者炫耀他又解决了什么技术难题。
偶尔他也会私下给许星朗发消息,内容通常是:“她今天状态咋样?需要我过去当个沙包让她锤两下出出气不?”
许星朗总会哭笑不得地转述给我听。
这种独属于我们兄妹之间的、有点欠揍的关怀,总能让我忍不住笑出来,心头一暖。
姜昂也给我发过几次消息,大概意思就是说,他也算是我哥,有委屈,记得告诉他。
没有委屈,单纯想发泄情绪,也可以告诉他,他随时恭候。
流水一样的补品像不要钱似地往我和许星朗这里寄,姜昂大概也没想到,我跟他说的第一句话,不是求助也不是约饭,而是,“别寄了,真的吃不完了。”
那天之后,我收到的快递确实少了很多,但一些基础的营养品,依旧会被定时送过来。
姜昂说,那是他的底线。
万医生人也很好,总是能精准地抓到我介意的点,对症下药。
她比我大了一岁,熟悉了一些后,便让我叫她的乳名,阿福。
万幸,阿福,真的是一对很有爱的名字。
治疗的路比我想象中漫长,但我能理解。
毕竟那些噩梦不会一夜消失,伤口不会瞬间愈合。
可我不再是一个人沉在冰冷的海底。
我有妈妈每天精心的投喂,有哥哥随时在线的陪伴,有袁阿姨的关怀,有许星朗始终如一的坚定和从不缺席的耐心,还有姜昂作为义兄的兜底。
他们的爱像一张细密而温暖的网,稳稳地托住了我,让我在下坠时有了缓冲,在恐慌时有了依靠。
走出心灵阴霾的那条路,似乎就没那么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