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星轨尽头的旅人(2/2)
“人类……都是这样吗?”她低着头,声音轻得像叹息,绯红的眼眸里翻涌着痛苦与迷茫。
“苏珩……不要被怒火扰乱了心智。”朱槿的身影悄然出现在她身边,语气里带着难得的温和,“你忘了反抗军的伙伴们了吗?他们的坚持,难道不值得你记住?”
“可是他们……”苏珩猛地闭上眼,泪水从眼角滑落,混着面罩边缘的粒子滚落,“都怪我……太容易相信别人。如果我能早一点识破他的计谋,大家也不会……”后面的话被哽咽堵在喉咙里,再也说不下去。
“苏珩……可以了。”朱槿伸出手,轻轻将她揽入怀中,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声音放得更柔,“哭出来吧,哭够了就好了。”
“我们十多年的努力……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苏珩抱着朱槿失声痛哭,泪水浸湿了她的肩头,“那些背叛者,他们不该承受这份痛苦吗?可为什么……最先倒下的是我们……”她对自己一直坚守的使命产生了动摇,仿佛过往的一切都成了笑话。
“我们……该走了。”朱槿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动作里带着从未有过的耐心。
朱槿向来像个精准的机器,总在苏珩犹豫不决时替她做出选择,甚至强制她离开某个世界。可这一次,她没有催促,只是一反常态地细声安慰。她比谁都清楚,苏珩迟早要经历这一切——名为背叛的伤痛,或许会像一道疤痕,永远烙印在她漫长的生命里。
她看着苏珩在泪水中颤抖的肩膀,忽然明白,这个曾经懵懂无知的女孩,在这一刻真正长大了。她学会了疼痛,也懂得了失望,这或许是成长必须付出的代价。
这是苏珩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全然信任人类。在这之后,她又走过了许多世界,见过繁华盛世,也遇过末世荒芜,却再也没有插手过任何一个世界里人类的命运。她成了真正的时间旅行者,只是沉默地路过,记录,然后离开。无论那些世界的未来是光明还是黑暗,她都没有像从前那样,为了协助人类而浪费自己的时间。
朱槿曾经说过,茫茫宇宙中,总会有一个人与你志同道合,性情互补,甚至会使用与你相仿的能力。苏珩对此曾有过期待,也一直在漫长的旅途中寻找着。直到……
公元1039年,宇宙尘埃拉出细长的光轨,苏珩第一次踏上了地球的土地。
脚下的大地滚烫得惊人,裸露的岩层泛着焦黑的色泽,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草木焚烧的味道,呛得人喉咙发紧。目之所及,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赤色海洋,浑浊的浪涛拍打着断裂的山脉,发出沉闷的轰鸣,仿佛要将陆地上残存的一切都吞噬殆尽。幸存的人类裹着破旧的麻布,背着瘦弱的孩童在废墟间艰难跋涉,他们的脚印很快被风沙覆盖,眼神里只剩麻木与疲惫。山火在远处的丛林里肆虐,浓烟滚滚冲上云霄,将半边天空染成暗橘色。这里没有朱槿曾描述过的碧海蓝天,没有炊烟袅袅的村落,生灵涂炭的景象刺得苏珩眼睛发疼——说这里是地狱,似乎都嫌太温和。
“这就是……地球?”她蹲下身,指尖轻触地面开裂的纹路,那里还残留着灼烧后的余温,“怎么和朱槿说的,差了这么多?”
最后一丝暮色在海平面沉没,天边的霞光褪成暗紫。第一颗星挣脱云层的束缚,在墨蓝的天幕上亮起微弱的光。星轨缓缓轮转,斗转星移间,远处的天空之城忽然亮起璀璨的灯火,流光溢彩的光芒在云层中蜿蜒,像一条横贯天际的星河。苏珩的脚步在此驻足,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群集飞鸟振翅掠过,翅膀划破空气的声音里带着奇异的韵律,它们在她头顶久久盘旋,尾羽扫过霞光的余晖,仿佛在以自己的方式欢迎这位异乡来客。她转过身,才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片紫色的花海中,花瓣上还沾着未干的露水,在星光下泛着晶莹的光,飞鸟的影子落在花丛间,一切都美得像场易碎的梦。
这片净土却在无声中倒计时。苏珩抬头望向远方,赤色的浪潮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逼近,浪尖翻涌着泡沫,所过之处,草木瞬间枯萎成灰。她伸出手,指尖拂过一朵即将凋零的花,花瓣在她掌心轻轻颤动。
“再过一会儿,这里大概也会被淹没吧。”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风穿过花海,卷起细碎的花瓣飞向天际,像是在与这片土地做最后的告别。
“喂!它们要来了,那里太危险了,赶快离开!”急促的话音裹挟着风砸过来,苏珩猛地转身,视线撞上山坡——身后不知何时立着个黑发少年,利落的中分垂在额前,几缕发丝随动作轻轻晃动。
“你是……”她下意识蹙眉,语气里带着戒备。
“一个在这里流浪的人罢了。”少年右手叉腰,左手漫不经心地搭在腰后刀匣上。那刀匣漆黑锃亮,表面嵌着的数枚绿色指示灯正规律地明灭,像某种蓄势待发的信号,只是匣内空空,看不到武器的影子。他裹着件黑色带帽披风,风掀起边缘,露出胸口别着的葵百合花胸针,银质花瓣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右手手腕上的银色手链正被他绕在指尖把玩,链身缀着几朵小巧的百合花装饰,随着动作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苏珩盯着他,眼神冷了几分。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自称流浪者的人了,上一个这么说的人,曾笑着说会永远站在她这边,最后却在她最需要的时候转身捅了一刀。指尖无意识收紧,她别过脸,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疏离:“与我无关。”
少年似乎没察觉她的冷淡,只是扬了扬下巴,目光扫向远处隐约传来异动的密林:“再不走,等那些东西围过来,想走都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