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越危垣潜出淑士关 登曲岸闲游两面国(2/2)
唐敖就把蹑空草的事告诉了他。然后几人结了茶钱,就出了茶馆。徐承志就带着他们从偏僻小路偷偷到了城墙角下。
唐敖看城墙也就四五丈高,四周静悄悄的,晚上正好行动。林之洋说:“现在这儿没人,墙也不高,妹夫你就跟公子练练,省得晚上手忙脚乱的。”
唐敖说:“舅兄说得对。”于是背起徐承志,纵身一跃,毫不费力就轻轻跳到了城墙上。四处一看,只见梅树丛生,而且城外连个人影都没有。转头就问徐承志:“你住处有啥要紧东西吗?要是没啥要紧的东西,我们这就出城,不更省事?”
徐承志说:“自从前年有人撬我房门,我怕血书丢了,就一直贴身带着,时刻不离,房里没啥别的要紧东西,求伯伯赶紧走!”
唐敖就向多九公、林之洋招招手,两人会意,起身就往城外走去。唐敖纵身跳下城墙,徐承志也跟着跳了下来。两人走了好一会儿,就见多九公和林之洋也赶了过来,然后四人一起上船,就扬帆出发了。
徐承志在船上一个劲儿地磕头道谢。唐敖进船舱把徐承志之前的种种情况跟妩儿说了,妩儿这才明白丈夫当初的做法是有原因的,于是转悲为喜。唐敖还把那张卖妩儿的契约烧了。
来到外舱,唐敖和徐承志商量回乡的事。多九公说:“现在你只能先往前走,等遇到熟悉的船,再回故乡,这样大家都能放心。”徐承志点点头同意了。
又走了几天,就到了两面国。唐敖想去逛逛,徐承志怕驸马派人追来,万一碰上了,又得费不少口舌解释,所以就没去。多九公说:“这个国家离海很远,以前路过的时候,我从没去过。唐兄你既然有兴致,我就陪你走一趟。不过我自从在东口山追那肉芝时摔了一跤,被石头垫伤了小腿,虽说已经好了,但年纪大了,总归有些气血不足,一累着就疼。这几天光陪着游玩,连日来感觉走路都不方便。这次上去,要是路太远,我恐怕就陪不了你了。”
唐敖说:“我们先去走走看。九公你要是走得动,一起去当然好;要是走不动,半路回来也没关系。”于是约上林之洋,跟徐承志告别后,就一起上了岸。
走了几里地,远远望去,啥也没看到。多九公说:“再走一二十里,我还行,但怕回来的时候费劲,腿又该疼了,我还是不陪你们了。”林之洋说:“我听说九公你带着治跌打损伤的好药,经常送给别人,现在自己不舒服,咋不多吃点?”多九公叹道:“都怪那时候少吃了两副药,落下病根了,现在这么久了,吃药估计也没用了。”
林之洋说:“我今天上来得匆忙,没换衣服,穿的这件布衫,又旧又破。刚才三个人一起走,还没觉得啥。现在九公你回去了,我跟妹夫一路走,他戴着儒巾、穿着绸衫,我戴着旧帽子、穿着破衣服,看着就像一穷一富。要是被那些势利眼看到,还会搭理我吗?”
多九公笑着说:“他不搭理你,你就跟他说‘我也有件绸衫,今天走得急,没穿来’,他肯定就另眼相看了。”林之洋说:“他要是真另眼相看,我更要摆摆架子说大话了。”多九公问:“你要说啥?”林之洋说:“我就说‘我不光有绸衣,家里还开过当铺,还有亲戚做过大官’,这么一说,说不定他们还会请我吃酒吃饭呢。”说着,就和唐敖一起往前走了。
多九公回到船上,腿脚疼得厉害,只好吃了药休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醒过来时,疼痛居然止住了,脚疾也全好了,心里别提有多痛快了。他正在前舱和徐承志聊天,就见唐敖、林之洋回来了,便问:“两面国是什么样子?怎么唐兄穿了林兄的衣帽,林兄反倒穿了唐兄的?这是咋回事?”
唐敖说:“我们跟九公分开后,又走了十多里,才看到有人烟。本来想看看‘两面’是啥模样,谁知那儿的人个个都戴着浩然巾,把后脑勺挡得严严实实,只露着一张正面,另一张脸藏了起来,所以没看到。我上去打听风俗,一聊天,他们那和颜悦色、满脸恭敬的样子,让人觉得特别亲切,跟别的地方完全不一样。”
林之洋接话说:“他跟妹夫有说有笑的,我也随口问了两句。他转过头,上下打量我一番,脸色立马就变了,声音冷冷的,笑容没了,那股子恭敬劲儿也没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敷衍着答了我半句。”多九公纳闷地问:“说话不是一句就是两句,哪来的半句?”林之洋说:“他虽说了一句,可那语气冷冰冰的,吞吞吐吐,传到我耳朵里,就跟半句似的。我见他们都冷淡我,后来就走开了。随后,我就和妹夫商量,两人干脆换了衣服,看看他们还会不会对我冷淡。我立马穿上绸衫,妹夫穿了我的布衫,再去找他们说话。你猜咋着?他们突然对我恭恭敬敬,反倒冷淡起妹夫来了。”多九公叹气说:“原来这‘两面’,竟是这么回事!”
唐敖接着说:“还不止这样!后来舅兄又跟一个人说话,我悄悄走到那人背后,猛地把他的浩然巾掀了起来。没想到里面藏着一张凶脸,老鼠眼、老鹰鼻,满脸横肉。他看见我,就皱起扫帚眉,张开血盆大口,伸出一条长舌头,喷出一股毒气,顿时周围阴风阵阵、黑雾弥漫。我一看,吓得大叫一声‘吓死我了!’再往对面一看,舅兄居然跪在地上。”多九公问:“唐兄吓得出声还能理解,林兄突然跪下,这是为啥?”林之洋说:“我正跟那人说笑呢,妹夫猛地掀开他的浩然巾,识破了他的真面目。他立马就露出了本相,好好的一张脸变成了青面獠牙,伸出的长舌头就跟钢刀似的,忽隐忽现。我怕他暗地里害人,心里一紧,腿不由自主地就软了,对着他磕了几个头,这才逃回来。九公,你说这事怪不怪?”多九公说:“这类事,世间也难免有,不算稀奇!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见得多了。估计是你们俩说话没挑人,不够谨慎,所以才闹出这出。好在发现得早,这才没遭殃。以后说话得挑对人,凡事得多留神,就能避免这种麻烦了。”
当时唐敖、林之洋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四个人闲聊起来。因为下雨,船开不了,就暂时停下。到了晚上,雨停了,风却还刮着。众人正要休息,忽然听到邻船有妇女的哭声,而且哭得特别凄惨。
这哭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欲知后事如何?我们下回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