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诛大虫佳人施药箭 搏奇鸟壮士奋空拳(1/2)
话接上回,三人听见风声便赶忙躲进树林,等风头过了,突然有只大老虎从高处窜到果然面前。果然被吓得浑身发抖,却还是守着死果然不肯走开。老虎窜下来时像山崩地裂一般,吼了一声就张开大嘴咬住了死果然。这时山坡旁突然射来一箭,这箭不偏不倚正好射中了老虎的脸。老虎中箭后,脸部感到疼痛,嘴一松,死果然便掉了下来,看了两眼箭射来的方向,大吼一声就跳起了虎躯,这一跳就是离地好几丈高,可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它就掉在了地上,摆出一幅四脚朝天的样子,原来是箭从它的眼睛射了进去,没多久就不动了。
多九公喝彩说这是“见血封喉”的药箭,还说能从虎眼射入,射箭人本领肯定十分高强。正说着,山旁又窜出来一只“小虎”,走到山坡后便把虎皮一揭,竟是个漂亮姑娘。只见她身上穿着白布箭衣,头上扎着白布头巾,胳膊上挎着雕弓,快步走到老虎跟前,拿起腰间的小刀就剖开了它的胸膛,伸手取出一颗血淋淋的大虎心,然后卷了虎皮就下山去了,看都没看几人一眼。
林之洋说这女猎户年纪轻轻的胆子倒挺大,就想吓吓她,说着便举起火绳放了声空枪。那姑娘听到声响,便忙说自己不是坏人,有话要说,然后就上前行礼,问三人的姓氏和来历。
唐敖说了三人的姓氏,还说自己是从中原来的。姑娘问他是不是岭南的唐以亭,唐敖说是,还问姑娘的姓氏、称呼他的原因、家里还有谁,以及取虎心的用处。
姑娘说自己叫骆红蕖,是中原人,父亲曾任长安主簿,后来降职做临海丞,因和敬业伯伯一起获罪,最后不知去了哪里。官差追捕家属,母亲就带着祖父和她逃到了海外,在古庙勉强过日子。去年老虎赶野兽时压塌了住房,母亲受伤去世,她就发誓要杀尽山里的老虎为母亲报仇,刚才取虎心是要回去祭奠母亲。她还说常听祖父讲唐敖和父亲是结拜兄弟,所以才那样称呼。
唐敖叹气说:“原来你是骆宾王兄弟的女儿。幸好逃到海外了,这才没遭毒手。不知老伯现在在哪儿?身体还好吗?希望侄女带我们去见见。”骆红蕖说:“祖父就在前面的庙里。伯伯要是想去,我便在前面带路。”
话说完,四人就出发前往小庙,没走多久就到了庙前,众人抬头一看,就发现庙门上写着“莲花庵”三个字。四周墙壁都朽坏了,没有和尚道士,只剩一座神殿、两间厢房。虽然看起来破败不堪,但周围怪石交错、绿树丛生,把古庙围在中间,倒也显得清静高雅。
四人进了庙门,骆红蕖便先去通报,三人随后走进大殿。不多会,只见一个须发全白的老翁步履蹒跚的迎了出来,唐敖认出这老翁就是骆龙,便赶紧上前行礼;多九公、林之洋也见了礼,随后几人便一起坐下喝茶。
骆龙问了多九公、林之洋的名字,简单聊了两句,就对着唐敖叹气说:“我儿子骆宾王不听贤侄的话,做事总是毛手毛脚的,现在害得全家支离破碎,孙子也跟着军队走了,现在就连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我自从得到凶信之后,就带着家人开始逃跑。偏偏儿媳妇还怀着身孕,好不容易逃到海外,生下红蕖这个孙女,就在这儿勉强过日子。算起来,已经有十四年了。没想到去年老虎压塌了房子,儿媳妇受伤死了。孙女悲痛万分,就丢下书本,整天练习弓箭、学习武艺,想要给母亲报仇。她自己做了件白布箭衣,发誓要杀尽这山里的老虎,才肯脱下孝衣。孙女果然很有志气,上个月刚打死一只,今天又去打虎,没想到正好遇见了你。在这万里之外的他乡遇到故人,老头子真是三生有幸!只是我今年已经八十了,而且时常生病。现在这儿,除了孙女,还有奶妈和两个老仆人。我被痴儿骆宾王连累,现在万万不能回故土自投罗网;况且年纪大了,也没多少日子了。可是红蕖还年轻,困在这儿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想恳求贤侄,看在当年结拜的情分上,把红蕖当自己女儿,带回故乡,等她长大后,在帮她找个好人家,了却她的终身大事。我了了这个心愿,就算死了也感激你!”说着说着,就流下了眼泪。
唐敖说:“老伯说什么呢!我和宾王兄弟之间情同骨肉,侄女红蕖就像我自己的女儿一样。现在您让我带她回故乡,我自然会好好帮她找个婆家,哪用得着托付。论起子侄的本分,本该请老伯一起回故乡才是,更是要侍奉您安度晚年,以此略尽孝心,这才不辜负当年的结拜之情。可如今武后一心只知道杀人,唐家子孙都快被杀光了,更何况其他人呢。而且老伯过去也做了很多年的官,不像妇女一样能藏起来,要是走漏了风声,不光我会遭殃,还怕老伯受惊吓,所以不敢冒昧劝您走。我起初本想努力上进,约上一些忠良之士,一起辅佐王室,恢复大唐的基业。无奈功名没成,现在头发都白了。既不能光宗耀祖,又不能兴邦定国,白白在世上混日子,实在惭愧自己一事无成,所以才浪游海外。现在虽然看破了世事,回去的日子也说不准,但家里还有兄弟妻子,我把这孩子带回故乡,绝不会辜负您的托付。老伯您尽管放心!”
骆龙说:“承蒙贤侄不嫌弃,真是让人感激涕零!但你们做生意的不能耽搁,更不能耽误了路程。我住在这破庙里,也不能留你们长久的逗留。”接着对红蕖说:“孙女,你现在就拜唐伯伯为义父,带着奶妈,跟他们走,也好了却我的心愿。”
骆红蕖听了,忍不住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走到唐敖面前,磕了头认了义父,又向多九公、林之洋行礼。她哭着对唐敖说:“侄女承蒙义父大恩,本应跟您回故乡。可我有两件心事:一是祖父年纪大了,身边没人侍奉,我怎么忍心远离;二是这山里还有两只老虎,母亲的大仇没报,怎能就这么走了。义父要是体谅我的苦处,就把岭南的住址留下,将来万一遇到皇恩大赦,我再跟祖父投奔岭南,也免得两边牵挂。现在要是让我丢下祖父,一个人走,就算我心硬如铁,也不能做这种背弃亲人的事。”
骆龙听了,又再三劝说,可红蕖话里的意思很明白,一定要侍奉祖父到百年之后才肯离开。不管怎么劝,她都坚决不答应。多九公说:“小姐既然这么有决心,看来一时也劝不转。依我看,与其现在带她去海外,不如以后回来,唐兄再把小姐带回家乡,岂不是更方便?”唐敖说:“我要是以后回不来,那可怎么办?”
林之洋说:“妹夫说的这叫什么话!今天咱们能一起去,将来自然也能一起回来,怎么能说‘说不定回不来的话呢’?这我可听不懂!”唐敖忙说:“我就是随口一说,舅兄何必这么认真。”接着又对骆龙说:“义女这么有孝心,将来肯定有好报,老伯就别勉强她了。况且她意志坚定,劝也没用。”说完,就拿出纸笔写下了自己的地址。
骆红蕖问:“义父这一路,会经过巫咸国吗?当年薛仲璋伯伯遭难后,家眷也逃到了海外。几年前他们路过这儿,我和薛蘅香姐姐拜了干姐妹,还在神前发誓,说以后不管谁有机会回故乡,都要带着对方一起走。去年有个卖丝绸的客人带信来,才知道他们现在住在巫咸国。我写了一封信,要是顺路的话,求义父帮忙捎去。”多九公说:“巫咸国是必经之路,将来林兄也要在那儿卖货,捎信很方便。”
随后,骆红蕖就去写书信了。唐敖就托林之洋回船上取了两封银子,给骆龙当日常开销。没多久,骆红蕖就写完了信。唐敖接过信,不禁叹气道:“原来仲璋哥哥的家眷也在海外!当年敬业兄弟要是听思温哥哥的话,不按仲璋哥哥的计策行事,大唐的江山早就恢复了,咱们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藏匿在各个地方!这都是天意啊,实在没办法!”
说完,唐敖就起身告辞。大家互相叮嘱了几句,最后洒泪分别。骆红蕖把他们送到庙外,就回去祭奠母亲、侍奉祖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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