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回到大事上,最初的比拼政务之谏是纸上谈兵!(2/2)
况且,他是这个事的始作俑者,他的意见比用分身来说有意义多了。
所以叶言先是深深一揖,抬起头就开始输出:“陛下明鉴,臣并非对陛下之策有异议,而是经过深思,认为臣此前赞同让张、黄二位于京中衙署观政学习之想法,依旧……依旧仍是纸上谈兵,恐难真正检验其才,亦难达陛下欲观实务与文章孰重之目的!”
?
百官更愣了,朱元璋也是一窒,不过却耐着性子也好奇叶言到底何意。
因此几秒后。
“是臣当初建言希望以实实在在的地方政绩,来证明何种学问、何种人才更能安邦定国,以定我大明未来取士之方向也。”
这话没毛病,但老朱心里其实都认可实务取士了,他现在也竖起耳朵认真倾听……他或许没发现,自己对叶言本体的印象已经到了一个奇怪的程度,对方说什么他都会在意。
也就在这种情况下,叶言才顺利的一口气就把自己的补丁给说完了。
“然而,臣如今方才醒悟,若仅靠闭门读书去学习,哪怕是学他半生,哪怕是阅读律例条文、钱粮册簿,听前辈讲述经验,终究是隔了一层!”
叶言说到这里时,陈宁都扫他一眼,这位突然听懂了。
更不用说胡惟庸和老朱他们。
这道理很简单啊。
“陛下,您就想,这《大明律》背得再熟,未见民间真实诉讼之复杂诡谲,如何能真正断案?”
“那《赋役全书》算得再精,未亲眼见过乡间胥吏如何征收、百姓负担几何,如何能理清赋税?”
“陈舍人和李学士教的再好,也不过是听老臣讲述他们的为官经验,是未曾亲身处理过突发的灾荒、刁滑的豪绅,或是盘根错节的吏员体系,一切不也只是空中楼阁?”
这道理简单的让人发指,其想说的事,朱元璋都有了判断。
此话对啊!
而且……
叶言特意看了看那群面露不以为然的守旧派官员,他们或许根本不在乎此事,这就很可悲了。
叶言摇了摇头,最终视线回到朱元璋身上。
“所以陛下,这好比从未下过水之人,仅凭阅读《游泳诀窍》和听人讲述水中感受,便自以为精通水性,一旦真入江河,只怕顷刻间便会溺水!”
“若按臣此前的想法,包括陛下您此前的决议,我等若让张石头、黄子澄如此就去地方,或者仅仅去京城内某衙门口做上半年公务,然后便直接授予县令实职,掌管一县生民,臣恐非但其自身难以胜任,更恐贻误地方,祸害百姓!这岂非与陛下选拔真才、新政惠民之初衷背道而驰?”
“所以臣就说此举仅仅是纸上谈兵。”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尤其是之前某日参与商议此事,甚至就是提出在京考核建议的几名官员,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这叶言,岂不是在打他们的脸?
而且这叶言不有病吗,他是连他自己之前的想法也一并推翻了?
说白了,叶言的意思就是第一步跟着老师学经验是不错,朱元璋让他们在京城尝试理解政务也可以,但最终落实的是他们自己到地方去当官。
就这种培养方式,真的没问题吗?
朱元璋眼中也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和好奇,身体微微前倾:“哦?你倒是说说,如何个纸上谈兵法?这京城六部、各寺监,处理的难道不是天下政务?在此学习历练,如何就还是纸上谈兵了?”
叶言也不慌不忙,忙道:“陛下,京城各部,固然总揽天下政务,然其所见之文书,所经手之案牍,大多已是地方官吏层层摘要、滤去细节之成文。其所处之环境,亦是规整有序之官衙,左右皆是熟谙规章之胥吏同僚。”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张石头和黄子澄,继续道:“张石头、黄子澄二位,在此环境中,所学所练,固然能熟悉政务流程、公文格式,然其所接触者,终究是处理过的政务,是文书上的天下。犹如隔窗观雨,虽知雨势大小,却难感雨滴冰凉、道路泥泞之苦。”
这个比喻颇为生动,让不少官员暗自点头。
就连朱元璋都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这叶言是真比李魁那些人说话好听啊。
废话!
叶言要是知道都得笑出来,老子本体能和你胡闹吗?
“所以更为关键的是!”叶言声音也拔高了几分,更认真的说,“京师之地,冠盖云集,法度森严。他二人无论做什么,上有堂官关照,下有胥吏帮衬,周围无数眼睛盯着,一举一动皆在框范之中。”
“如此,如何能看出其临机决断之能?如何能检验其面对真实繁杂民情时的应变之力?又如何能体现其独自处理实际问题的根本才干?”
“若如此考核,最终所比试出的,或许仍是谁更熟悉官样文章,谁更懂得在规矩内行事,而非谁是以八股之能,是以实务之能断其真正具有安民治事之实务才干!”
“此恐与陛下初衷,有所偏差!”
叶言这番话就相当直接的点明了一个事实,也是他必须要打的补丁关键。
这特么的,朱元璋让他们比拼,但比拼不能这么玩啊。
你把他们放京师内再培养一月,好嘛,最终都是在系统的官僚体系中学会做官了,你怎么展示他们到地方后的真实能力?
而且在京城,他们可不仅仅是士子,百官不傻都知道他们代表的是科举革新的新和旧之争。
谁敢让他们真有高低?
黄子澄做不好,得罪的是世家是八股守旧派官吏们。
张石头做不好,别看得罪的是叶言和李魁算不上什么,但王彦这个敢拿一族谏言的疯子分身,对方明摆着支持改革,而且现在还是三品人册的掌管大官,没人敢胡闹的。
所以这压根就分不出高低,学不会什么,甚至看不出实务派和八股派的区别。
用现代人的话说——老朱是让官吏远离真实土壤,难以摆脱固有的规则和庇护,也无法真正暴露和检验一个人的原始能力与心性。
所以至此为止……
张石头是愣愣地听着,他没什么复杂心思,只觉得这位叶大人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在京里这些天,他和李魁学知识和为官之道后,听闻要去京城衙门再磨练几天,他也去试了,这也是朱元璋默许的。
可就几天,他都确实觉得处处束手束脚,学的那些条文和实际在卫所里遇到的事情都好像不太一样,更别提,他也隐晦发现那边官老爷看他个士子都有些紧张?
黄子澄则是微微蹙眉,他自信于自己的八股圣人学识和领悟力,认为即便在京城先行磨练,也能展现出他超越张石头的过人之处。
但叶言的话,也让他无法反驳,京城确实……太规整了,缺乏意外。
最终!
“故,臣谏言!一改再改,两位士子现已随京内官吏学习经验一月已足后,不送于京内衙门培养政务练度,而直接送往地方!”
哗!
这一下,朱元璋瞬间站起来了。
“叶,叶卿,你不是在开玩笑?!”
送地方?
两个纸上谈兵的后生,哪里会治理地方,这不祸害百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