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风暴(1/2)
许长生站在舞台中央,感受着全场投来的、混杂着惊疑、好奇与不安的目光。
他没有立刻回答那些此起彼伏的询问,只是深吸一口气,抬手指向那面悬挂好的白布,声音沉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诸位,请凝神静观此幕。”
话音落下,他启动了那台造型奇特的摄影机。
嗡——
一声轻微的机括运作声响起,一道光束自摄影机镜头射出,精准地打在了白布之上。
刹那间。
原本空白的幕布上,骤然出现了清晰得令人心悸的动态影像!
那是一座残破的城池!断壁残垣,焦土黑烟,尸横遍野。
画面真实得仿佛将人瞬间拉入了那个地狱般的场景!
“哗——!!!”
整个醉梦楼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倒吸冷气声、杯盘跌落声不绝于耳!
“这…这是什么仙法?!”
“画…画面在动?!如此清晰!”
“天呐!这是何处?怎会如此惨烈?!”
“这…这器物竟能将景象留存并投射出来?闻所未闻!”
“墨家机关术竟已神妙至此?!”
就连见多识广的紫阳、铜竹等四位大儒,也齐齐色变,忍不住站起身,死死盯着幕布,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费阳大儒更是紧盯着那台摄影机,喃喃道:“鬼斧神工…真是鬼斧神工!此物…堪称国之重器!”
包厢内,凤临公主夏元曦惊得捂住了小嘴,一双美眸瞪得溜圆,使劲摇晃着九皇子夏唐邑的胳膊:“皇弟!你快看!那布上…有会动的画!好清楚!这是戏法吗?”
九皇子夏唐邑脸色凝重,缓缓摇头:“不…皇姐,这绝非戏法…这许长生,竟有如此手段…”
绮罗郡主看着那熟悉的影像,心中已然明了,一丝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原来…他说的能留存影像的器物,竟是这般…他是要将血淋淋的真相,公之于众…”
太子夏丹青与大皇子夏鸿运,此刻也收起了之前的从容,目光锐利地审视着那奇特的机器和幕布上的画面。
此物之奇,已超乎他们的想象,这许长生的价值,似乎比预估的还要大。
然而,随着画面的持续推进,酒楼内的惊呼和议论声,渐渐被一种死寂般的沉重所取代。
幕布上,开始出现更加具体、更加残酷的景象:
凶神恶煞、衣衫杂乱的“叛军”挥舞着刀枪,肆意砍杀手无寸铁的百姓;妇女在街角被拖拽、凌辱,发出无声的绝望哀嚎;孩童如同牲口般被绳索串起,眼神空洞麻木;堆积如山的尸体,流淌成河的暗红色血液……每一帧画面,都冲击着这些长期生活在太平盛世、锦衣玉食的长安权贵、文人雅士们的认知底线!
真实的残酷,远比任何文字描述和想象都更具冲击力。
不少心理承受能力稍弱的文人,已然面色惨白,胃里翻江倒海,甚至有人忍不住弯腰干呕起来。
整个大厅弥漫开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与恐惧。
就在这时,许长生那带着沉重悲怆的声音,适时响起,如同旁白,又如同控诉,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我,许长生,来自沧州北直郡,一个名叫清河县的小地方。”
“原本,我只是县中一普通教头,生活清贫,却也安宁。”
“直至……河州乱起,反贼刘宝作乱,兵锋直指沧州。”
“我清河县与周边数县,首当其冲。
除我清河县侥幸得存,其余诸县……皆遭屠戮,十室九空!”
“我与众乡邻,随县令逃至北直郡第一大城——枫林城避难。
本以为此城坚固,可拒贼兵,可待王师……”
“最起出的时候,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只要守住守到援兵过来,这帮反贼绝对攻破不了这座城池!所有人都能够活下去,在这种信念之下,全城的官兵和百姓们同心协力。
就连只有十几岁的孩子都上城守城,拼尽一切来抵挡,为的就是那一线。”
“毕竟这座城啊,是无数人生活了一辈子的家园,一辈子的家产都在其中。谁想离开自己的家园背井离乡?谁想自己的家产被他人夺取?”
“我们坚信能够活下去,我们坚信能够扛过一切,饱含着这种信念。”
“我们坚守了……一个半月!”
“一个半月,日夜血战,盼星星盼月亮,盼着朝廷的援军。”
“可我们等来了什么?”
许长生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尽的悲愤,他指向那仍在播放残酷画面的幕布:
“这便是答案!”
“现在所在播放画面的这台东西叫做摄影机,是我制造的。
我会一些墨家的机关之术,凭借墨家机关之术造就了如此东西。
它的功能和它的名字一模一样,摄影。
它能够拍摄当下的画面,并储存起来,随后再通过特殊的方法播放出来。
眼前这一幕,就是…就是……枫林城城破之后,叛军屠城的真实景象!”
“枫林城及周边罹难百姓……超过二十万!!!”
“轰——!!!”
尽管已有预感,但当这血淋淋的数字和确凿的证据从许长生口中说出时,整个醉梦楼还是如同被投入了一颗惊雷。
二十万冤魂!影像为证!
许多感性的文人已然红了眼眶,身体因愤怒和悲伤而微微颤抖。
先前那些以为许长生在哗众取宠或别有用心的猜测,在此刻这铁一般的“证据”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四位大儒面面相觑,眼中皆是震惊与沉痛。
他们位居高位,对边患有所耳闻,却从未如此直观地感受过这份惨烈。紫阳大儒长叹一声:“苍生何辜……竟遭此大难!”
绮罗郡主闭上眼,不忍再看那熟悉的惨状,胸脯剧烈起伏,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凤临公主早已吓得小脸煞白,缩在九皇子身后,带着哭腔颤声道:“真……真的是真的?他们……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九皇子夏唐邑脸色难看至极,他虽年幼,却已通晓世事,低声道:“皇姐,这就是战争……最真实的样子。”
“他们为什么要屠城?他们占领了城池不就好了吗?屠杀百姓是为什么?”凤临公主不解说道。
九皇子叹息一声,说道:“我听先生说过,攻城方和守城方彼此之间相互斗争,守城方永远是优势大的一方。攻城方的伤亡最大,进攻一座城池,顺着梯子攀登上城墙。这个过程中会死很多人,每一个进攻者都会承担巨大的心理压力。
有时候进攻一座城池,需要长达一个月甚至数个月,甚至好几年之久。
在这期间,进攻方的所有士兵都得驻守在前线,不得回家,不得违抗军令,要严格的值守。
而在这个期间,就会导致进攻方的士兵积攒强烈的压力在心头。这些压力不断的积攒…”
“城池破过后,每一个人心中的压力都达到了顶峰,这时候进攻方的将领就会允许进攻方的士兵…屠城发泄。
任由士兵们屠戮城中的无辜百姓,夺取他们的钱财,奸淫妇女来发泄心中的欲望来发泄这压抑自己的心情。
如果指挥官控制自己麾下的士兵,不让他们发泄,那么,在长期的压力之下,士兵们很有可能会产生兵变,很有可能会产生哗变。
对于指挥官来说,开放毫无禁忌的屠城是最快,最容易,最方便的,让士兵们发泄的手段。”
“所以屠城这件事情在自古以来的历史之下,都是极为常见的。
不仅仅是为了发泄,也更多的是震慑。”
他看向许长生的目光,充满了复杂的敬畏。
大皇子夏鸿运目光闪烁,听到许长生所说的,他的心中没有太多的想法,没有太多,因为百姓死亡而产生的悲伤。
游历江湖的这些年,他见识到的显然比其他许多皇子多的更多。
这屠城的一幕并没有给他造成太多的心理震撼。
洪武皇帝制定下的规矩是有用的,让这些生活在温室中的皇子也能见识到真正残酷的一面。
这番磨砺,对于大皇子来说,的确提升了他的心性。
他更在意的是许长生展现出的墨家机关术的价值。
此子不仅能文,竟还精通这等奇技淫巧,若能为己所用……而六皇子和许文业等人,则更关注此事背后牵扯的惊人内幕。
位于大皇子这一方人之中,也唯有怀瑶公主,目光落在那帷幕之上,看着那残忍血腥屠戮的场景,眼底深处浮现出一抹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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