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9章 至圣贤师的应对(1/2)
无论旌旗蔽日的罗密城还是捉襟见肘的诺玛城,加洛林底色的统兵之法一脉相承。
相较之下,此时的鹰巢堡正酝酿着独属于草原的风暴。
射雕手努尔丁穿过驼铃与马刀编织的交响曲,步入了肉桂和薰香浸润的金顶大帐。
至圣贤师低沉又恢弘的嗓音远远传来,努尔丁匍匐在绒丰溢彩的贝都因骆驼毛毯上,只感觉怀里卧着一团奶油做的云朵。
他手指连颤,轻巧地从铜钉马衣里解下一卷绣着太阳纹的羊皮纸,举过头顶。
一道身披灰黑色全身罩袍、脸戴长而尖的乌鸦嘴面罩、胸口绣着太阳的图案的身影缓步近前,取走了那卷信纸。
指尖相碰的瞬间,努尔丁感受到了那股滑腻如蛇的触感,惧意瞬间攫住了这个捉弓射雕的草原汉子冷硬的心脏。
努尔丁触电似地缩回了手,头颅深深埋进了奶油一般柔软的地毯里。
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连带着几不可闻的脚步声,随即远去。
努尔丁的心脏重新恢复了跳动,倒退着离开——赶在帐内贵人们的争吵声再度响起之前。
……
“八月十三朵尔那部三千骑到达诺玛城西的营地……”
“八月十四颜真阿部两千骑归于万户讹虎大人……”
“八月十五……”
冰冷又嘶哑的汇报从面罩下持续传来,被首座上的中年男子抬手打断:
“不用再念了。”
那嗓音的每一个气息起伏都带着自然的混响,空灵而悠远,叫人忍不住心跳随之共振。
但在这中年男子左下方第一位的草原汉子闻言却是冷哼一声、当即发难:
“贤师——我姑且叫你一声‘至圣贤师’吧——当初让我们调兵去围堵阿德尔曼的人是你,现在叫停的还是你……我乃蛮部勇士的汗水与鲜血由不得这么糟蹋!”
发难之人正是乃蛮部的另一个万户布颜八撒。
草原上部落林立便是强横如同乃蛮部,也还有另两个实力相当的对手,哪里经得起这种吃力不讨好的频繁调度。
特别是在卡布达撒生死未卜、其麾下万户损失惨重的当下——这一场大败,立刻让许多原本依附于乃蛮部的小部落心生动摇。
更何况乃蛮部内里也有派系斗争,负责鹰巢城这一片的蛮颜八撒哪里肯愿意为南面的战事失利擦屁股?
尤其对上的还是赫赫有名的阿德尔曼·柯林斯。
“蛮颜八撒,我看你是怕了吧?”
蛮颜八撒的对座,立刻就有一人站出来戳穿了乃蛮部万户心里的那点隐秘,一声嗤笑,随即扭头看向首座上的达斯塔姆:
“贤师,阿史那胡图图儿愿意为草原大局分忧。”
敢跟一个乃蛮部万户如此呛声的,自然是“最初的汗王母族”、“白狼神的眷属”阿史那部的万户了。
当然,阿史那胡图图儿也有自己的算计。
斯瓦迪亚虽说遍地膏腴,但人口、财富分布亦有稀疏之分;当今汗王出身于乃蛮部,此次远征,乃蛮部所占据的土地、城池自是最富饶的。
而阿史那部,却有相当一部分力量留在后方的克拉科夫堡、防备瓦尔登方向的亚历山德罗。
库尔特大军一遍遍地犁过,斯瓦迪亚的北境曾经哪怕再富裕,也比不上现如今的腹心之地了。
说得粗俗一点,就是阿史那胡图图儿在北边刮不出更多的油水、只能把主意打到“邻居”家了。
达斯塔姆为何要把大本营立在鹰巢城?
除开此地四通八达、可以从容支援各线战场外,也是因为更北面遭兵祸太深,养不起草原这数万铁蹄了。
首座上,达斯塔姆对阿史那胡图图儿的表态不置可否,身子微微前倾,追问道:
“说说你的想法,白狼眷顾的勇士。”
阿史那胡图图儿眼前一亮,自以为得计,冲蛮颜八撒挑衅一笑,这才喷起了唾沫星子:
“咱们在诺玛城周边集结了已经快十万兵力了,而城中斯瓦迪亚守军不过万数……不如干脆就让贝都因的骆驼炮队过去,直接攻城。”
“如此一来,南边的斯瓦迪亚人也不可能放着他们的大元帅不管——阿苏勒王子与讹里真他们的退路自然就有了。”
可怜阿史那胡图图儿还不知道讹里真及其所部阿史那部众为断后而覆灭的消息,满心算计道:
“而我,愿意率本部万户埋伏在诺玛城外的台地,若是有斯瓦迪亚人驰援诺玛亦或者阻挠王子殿下回师……白狼祝福的勇士必会在野战中将他们撕碎。”
虽说在南边的羊角河谷受挫,但那是谢尔弗的孽种凭借地利阴了卡布达撒一场;就连雅盖沃的身死,也是维基亚人的手笔……凡此种种,自然不影响阿史那胡图图儿与斯瓦迪亚人野战的信心。
相反,阿史那胡图图儿很顺利地得出了“维基亚大于斯瓦迪亚”的结论——要不怎么维基亚人入侵斯瓦迪亚也如此顺利呢?
“你想的比深渊晶钻还美!”蛮颜八撒立刻跳了出来,指着阿史那胡图图儿的鼻子就是怒骂,“拿我乃蛮部的附庸替你做饵?!”
被乃蛮部押下重注的阿苏勒王子自然是要救的——否则蛮颜八撒也不会捏着鼻子往南边派兵——但让自家部落替阿史那吸引火力,蛮颜八撒忍不了一点!
阿史那胡图图儿也是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
“你们乃蛮部的卡布达撒可不就是什么饵料都往嘴里送?这安排就适合你们。”
此言一出,帐内顿时响起了压抑不住的低声哄笑。
蛮颜八撒的脸色刹时涨红,就要抽刀,却猛地感到一股阴冷的视线正牢牢锁定着自己,余光瞥去,正对上了那群“法师之眼”面罩下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眸。
蛮颜八撒摸上刀柄的右手立时僵在了那里,但来自乃蛮部的傲气却也让他不肯就此松手。
哄笑声戛然而止。
帐内议事众人都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就连阿史那胡图图儿也是后退一步、不再出声。
这群人不人、鬼不鬼的“法师之眼”有多恐怖,漠北的诸位可都是吃过苦头的。
归根结底,帐内没有人想、也没有人胆敢冒犯汗王的威权。
这尴尬又紧张的沉默持续了片刻,至圣贤师的嗓音方才幽幽响起:
“沃尔·爱德华兹参事,你来说说看,阿德尔曼大摇大摆地现身诺玛、却又迟迟没有调兵遣将的动作,意欲何为?”
在帐篷最阴暗的角落里,被点名的那个身影闻言、低埋的肩膀不可抑制地抖了抖,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迈开脚步、走到帐内众人的目光炙烤下,跪地行礼。
从始至终,他的头颅未曾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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