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老井的水桶:提上来挂着半截烂衣袖(2/2)
等水桶快到井口的时候,我突然看见水里漂着个东西,白花花的,像是人的手。我心里一慌,手一松,水桶又掉回井里,“咕咚”一声,溅起的水花溅到我脸上,冰凉刺骨。我刚要捡井绳,就听见身后传来“哗啦”的水声,像是有人从井里爬出来了。
我猛地回头,手电筒的光扫过井台,一个穿藏青衣的女人站在井边,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脸上没有眼睛,只有两个黑洞,黑洞里还在往下滴水。她手里抓着半截衣袖,正是我上次看到的那截,衣袖上的水珠滴在青石板上,晕开深色的印子,那印子竟慢慢汇成了个“救”字。
“救……救我……”女人的声音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含糊不清,她朝我走过来,脚在青石板上没有声音,像是飘着走,“我在井里……十年了……”
我吓得腿都软了,转身就跑,手里的手电筒掉在地上,光扫过她的脚——她的脚是透明的,能看见青石板的纹路,脚脖子上还缠着根井绳,绳子上还沾着泥。我跑到村口,看见王瘸子家的灯还亮着,拼命敲门:“王大爷!开门!”
王瘸子打开门,看见我脸色惨白,赶紧把我拉进屋,往我手里塞了杯热水:“是不是见着她了?”我点点头,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浑身发冷,像是泡在井水里。王瘸子叹了口气,从床底下拖出个木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件藏青色的衣裳,衣角缝着块蓝布补丁——和井边女人穿的一模一样。
“这是李寡妇的衣裳,十年前她失踪后,我在井边捡到的。”王瘸子的手摸着衣裳,声音发颤,“其实我知道她在哪,她在井底的石缝里,被卡在那了。”
十年前,王瘸子还是村里的护林员,那天晚上他巡山回来,路过老井,听见井里传来“救命”的声音。他趴在井边往下看,看见李寡妇卡在井底的石缝里,手里抓着井绳,半截衣袖被井壁的石头刮破了。王瘸子想拉她上来,可井绳太滑,李寡妇抓不住,手一松,就掉下去了,只剩下半截衣袖挂在井绳上。
“我当时吓慌了,跑回了家,没敢告诉别人。”王瘸子的声音带着哭腔,“后来村里淘井,我也没敢说,怕被人说是我见死不救。可我心里一直不安,总觉得她会来找我。”他指着木盒子里的衣裳,“这衣裳是我第二天去井边捡的,上面还沾着泥,我洗干净了,想着留个念想,可没想到,她的魂真的困在井里了。”
我看着那件衣裳,突然想起张老太死的那天,王建国烧的半截衣袖——那衣袖的补丁和这件衣裳的一模一样。我刚要问,就听见屋外传来“哗啦”的水声,像是有人在门口打水。王瘸子脸色一变,赶紧吹灭了灯:“别出声,她来了。”
屋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的月光透进来一点。我听见门口传来“咚咚”的敲门声,接着是女人的声音,细细的:“王大爷,我冷,我想回家……”王瘸子捂着嘴,不敢出声,我能听见他的心跳声,“咚咚”响得像鼓。
过了一会儿,敲门声停了,屋外传来“哗啦”的水声,像是有人提着水桶走了。王瘸子这才敢喘口气,点上灯,手里的火柴都在抖:“她是来要说法的,十年了,她还没放下。”
第二天,我和小张决定离开王家村。我们收拾行李的时候,王建国来敲门,手里拿着两个红布包:“给你们,路上带着,别让那东西跟上。”他的眼睛红红的,像是一夜没睡,“其实我知道李寡妇死在井里,当年淘井的时候,我摸到过她的手,可我不敢说,怕村里人怪我。”
他说,当年李寡妇是村里的媒人,帮他说了门亲事,可女方家要彩礼,他拿不出来,李寡妇就偷偷帮他凑了钱。后来他娶了媳妇,总想着报答她,可没等他报答,李寡妇就失踪了。“那天淘井,我潜到井底,摸到她的手,冰凉的,我吓得赶紧浮上来,没敢告诉别人。”他把红布包塞到我们手里,“这是道士给的护身符,你们带着,路上安全。”
我们提着行李往村口走,路过老井的时候,看见井边站着个女人,穿的是藏青色的衣裳,正蹲在井边洗衣服。阳光照在她身上,像是有影子,可我知道,那是李寡妇的魂。她看见我们,抬起头,脸上有了眼睛,是黑的,像井水,她朝我们笑了笑,手里的衣服漂在井水里,衣角缝着块蓝布补丁。
“她这是要走了?”小张拉着我的手,声音发颤。我点点头,看见井沿上的石碑旁,放着个水桶,桶里的水很清,没有一丝杂质,桶沿上再也没有那半截烂衣袖。
我们走到村口,回头看,老槐树下的老井安安静静的,阳光照在井水上,泛着金光。王瘸子拄着拐杖站在井边,手里拿着那件藏青色的衣裳,正在往井里扔——衣裳飘在水面上,像只蓝色的蝴蝶,慢慢沉了下去。
后来我再也没去过王家村,只是偶尔听人说,村里的老井再也没有出过怪事,井水还是那么甜。有人说,李寡妇的魂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也有人说,是王瘸子把衣裳还给了她,她放下了执念。
直到去年冬天,我收到一个包裹,是王家村寄来的,里面装着一瓶井水,还有一张纸条,是王瘸子写的,字歪歪扭扭:“姑娘,井水甜,你尝尝,那东西走了,再也不会来了。”
我打开瓶盖,井水确实很甜,没有一丝腥气。可我喝的时候,总觉得水里有东西在晃,像是有件藏青色的衣裳,在水里飘啊飘,飘到了我看不见的地方。
现在每当阴雨天,我还会想起王家村的老井,想起那半截挂在桶沿上的烂衣袖,想起那个穿藏青衣的女人。我总在想,她是不是真的走了,还是依然在井里等着,等着有人把她的故事说给更多人听——等着有人记得,十年前,有个叫李寡妇的女人,死在了村西头的老井里,手里还抓着半截烂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