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治疗(1/2)
看着城墙下,那黑压压的蛮族大军,正在如涨起的潮水般退却。
城墙上,死一般的寂静。
时间过去了多久?
十个呼吸?
还是一百个呼吸?
没人知道。
所有幸存的士兵和民夫,都像被抽走了魂魄,呆呆地看着城外那片空荡荡的,只剩下遍地尸骸的战场。
“退……退了?”
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士兵,喃喃开口,打破了这片凝固的死寂。
他不敢相信,抬起手,用沾满血污和泥土的手背,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又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
清脆响亮。
火辣辣的疼。
不是梦。
“他们……真的退了!”
这句带着哭腔的确认,像是一颗火星,落入了堆满干柴的仓库。
“呜……”
不知是谁,先是发出了一声压抑到极点的呜咽。
紧接着。
“喔啊啊啊——!”
山崩海啸般的哭嚎与欢呼,混杂在一起,轰然爆发!
这不是胜利的呐喊,而是劫后余生,从地狱爬回人间后,最原始的情感宣泄!
一个断了胳膊的老兵,丢掉手中的豁口长刀,用仅剩的一只手抱着旁边同样带伤的战友。
两个加起来快一百岁的汉子,哭得像个孩子。
“我们……守住了……守住了……”
“狗日的蛮子!滚回你们的草原去吧!”
更多的人,则是连欢呼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们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脚下那片由鲜血和尸体铺成的地毯上。
有人相拥而泣。
有人仰天狂笑。
有人只是躺在那里,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
活着。
真好。
整个云州城墙,化作了一片悲喜交加的海洋。
然而,在这片狂喜的海洋中,只有一个人,依旧紧绷着。
李万年。
他拄着霸王枪,站在城楼的最高处,双眼如同鹰隼,死死盯着正在退却的蛮族大军。
虽然心中的猜测结合如今的情况,大概率是蛮族真的退兵了。
但。
还不是能放松警惕的时候。
“安静!”
李万年一声爆喝,气力鼓荡,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哭喊与欢呼。
“谁他娘的让你们放松警惕了?!”
“蛮子只是在后撤,还没有真的滚蛋!万一是他们的诡计,万一就是让你们松懈下来,怎么办?!”
“都给老子站起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冰冷而严厉的话语,像一盆冷水,浇在了所有人的头顶。
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瞬间再次绷紧。
是啊。
万一是敌人的诡计呢?
刚刚还瘫软在地的士兵们,互相搀扶着,咬着牙,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重新捡起兵器,站回了垛口边。
他们看着李万年那如同标枪般挺立的背影,原本有些恍惚的心,再次安定了下来。
“李二牛!”
“头儿,俺在!”
“带人巡视全城墙!让所有人不要懈怠!”
“赵铁柱!”
“在!”
“你带人去加固城门,虽然蛮子大军现在退了,但我们绝对不能现在就松懈下来!”
“其余人,轮流警戒!”
“此战,还没结束!”
李万年一道道命令清晰地下达,他那份超乎常人的冷静与谨慎,让所有人彻底从劫后余生的狂喜中清醒过来。
安排完这一切,他才开始亲自巡视这片刚刚经历过血战的城墙。
脚下的砖石,是粘稠的暗红色。
空气中,血腥味、焦糊味、汗臭味混杂在一起,浓烈到令人窒息。
城墙上,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尸体,有蛮兵的,但更多的,是云州的守军。
一个年轻的民夫,身体被数把弯刀贯穿,钉死在墙垛上,眼睛却依旧死死地瞪着城外的方向。
一个陷阵营的老兵,跟一个蛮兵同归于尽,他的牙齿,还死死地咬在对方的喉咙上。
李万年沉默地走着,每一步都格外沉重。
他弯下腰,伸手,将那名民夫圆睁的双眼,轻轻合上。
“赵春生。”
“大人……”
跟在身后的赵春生,声音沙哑,眼眶通红。
“清点伤亡,统计这几日的所有伤亡情况。”
“是……”
半个时辰后,一份用颤抖的手写成的统计结果,送到了李万年面前。
“大人……”赵春生的嗓音里带着哭腔,“这几日……这几日我云州守军,以及征召民夫,共计阵亡……两千九百七十三人!”
“重伤……四千一百二十二人……”
“其余人……几乎人人带伤,城中能战之兵,已不足……五百。”
一个个数字,像一把把重锤,狠狠砸在李万年的心口。
短短几日,近三千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
整个云州城的青壮,活下来的更是人人负伤!
更要命的是物资。
“箭矢库存,不足五千。”
“滚木礌石,已全部用尽。”
“火油、金汁……也已告罄。”
赵春生说完,这个七尺高的汉子,也是忍不住声音哽咽起来。
李万年拿着那本薄薄的册子,却觉得有千斤重。
就在这时,太守刘敬之在一众官员的拥趸下,快步走了过来。
这位胖胖的太守大人,此刻官袍上也沾上了不少血污和灰尘,发髻散乱,没有半分平日的官威。
他走到李万年面前,看着眼前这个撑起了整座城池的英武之刃,嘴唇哆嗦着,老泪纵横。
“李校尉!”
“本官,代云州十万百姓,谢将军救命之恩!”
刘敬之说完,抬手弯腰,竟要对着李万年做辑行礼!
“使不得!”
李万年眼疾手快,在刘敬之还没把礼行下来的时候,就一把上前,双手扶住了刘敬之的手。
“守住云州的,不是我李万年一个人。”
李万年看着周围那些或站或坐,满脸血污的士兵和民夫们。
声音沉重的继续开口:
“是他们!是每一个拿起武器,敢跟蛮子拼命的人!”
“这份功劳,属于他们每一个人,尤其属于那些……已经回不来的人。”
刘敬之被扶着,老泪纵横,连连点头。
“李校尉……说的是!说的是啊!”
他抹了把眼泪,又看了眼城外正在撤军的蛮子,继续道:
“如今蛮子大军撤退之相,李校尉也能松口气,我等会儿还要去趟伤病营,李校尉一同前去吧?”
“如今伤员太多了!郎中不够,但李校尉你的威望,亲自去看望或许能让更多的伤员活下来……”
李万年心中一凛,看了眼城外的情况后,点了点头。
随即,便跟着刘敬之,赶往设在城墙后方一处空旷位置的临时伤兵营。
刚一走近,一股更浓郁的血腥味和药草味,混杂着伤口腐烂的恶臭,扑面而来。
数千名伤员,挤在临时搭建的棚子里,地上铺着干草,到处都是痛苦的呻吟和哀嚎。
郎中们满头大汗,忙得脚不沾地。
条件太简陋了。
一个郎中,刚用一把没怎么清理的剪刀,为一个士兵剪开腐肉,转身就去处理下一个伤员。
用来清洗伤口的布,在一盆浑浊的血水里涮了涮,就直接敷在了另一个人的断臂上。
“住手!”
李万年看到这一幕,瞳孔猛地一缩,厉声喝道。
那郎中被吓了一跳,茫然地看着他。
“你这是在救人,还是在杀人?!”
李万年的话,让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校尉……校尉大人,小人……小人一直在尽力救治啊!”那郎中委屈道。
李万年环视一周,看着那些因为高烧而满脸通红,伤口流脓的士兵,心痛如绞。
他知道,这不能怪郎中。
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就是如此,他们根本没有细菌和感染的概念。
但李万年有!
他还有【神农百草经】的知识!
此刻,看到这副场景,又痛心又担心。
李万年指着那盆血水:“别在用这玩意儿给他们洗伤口了,还有,算了,拿拿纸笔来!”
很快,有人递上纸笔。
李万年当即挥笔,凭借脑海中的知识,飞速写下几个药方。
“此方,主治金疮止血,用蒲黄、三七、白及……按此比例,全城搜集,立刻熬制!”
“此方,主治高热不退,用金银花、连翘、石膏……”
“此方,外敷消炎,用大黄、黄柏……”
他一连写下七八个针对不同伤情的方子,上面的药材大多都是云州本地常见的草药。
那些郎中围了上来,看着药方,起初还带着疑虑,但越看越是心惊。
这些方子的配伍,看似寻常,组合起来却精妙无比,直指病灶!
“方子只是其一,你们还得……”
李万年丢下笔,指着旁边的伙夫营。
“立刻烧水!烧开水!所有伤口,必须用煮沸过的干净布条,蘸着滚开后放温的盐水清洗!”
“所有用过的刀剪,必须在火上烧红了,再用烈酒擦拭,才能用!”
“所有重伤员,全部隔离!一人一碗,一人一巾,不许混用!”
他的一系列命令,在当时的人听来,简直是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将军,用开水洗伤口……这……这不会把人烫坏吗?”
“用火烧刀?那不就烧坏了吗?”
“照我说的做!”李万年的眼神不容置疑,“出了事,我一力承担!不想他们死的,就给我严格执行!”
在李万年强大的威望和强硬的态度下,所有人不敢再质疑。
很快,整个伤兵营被动员了起来。
一口口大锅架起,烈火熊熊,将清水烧得滚开。
一盆盆温热的盐水,一条条煮过的干净布巾,被送到伤员面前。
一把把手术刀具,在烈火中烧得通红。
李万年更是亲自坐镇,全程监督。
他甚至亲自动手,为一个腹部被划开,肠子都流出来的重伤士兵,进行清创缝合。
他那沉稳、精准、远超这个时代的手法,让所有郎中看得目瞪口呆,惊为天人。
奇迹,真的发生了。
当天夜里,许多高烧不退的伤员,在喝下汤药后,奇迹般地退了烧。
那些用新方法处理过的伤口,发脓流血的情况,得到了明显的遏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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