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冰湖诡谋(1/2)
北境的寒风,是天地间最冷酷的刽子手,挥舞着无形的刮骨钢刀,卷起坚硬如铁的冰粒,无情地抽打在每一个追击的凉军将士脸上、铠甲上,发出噼啪的脆响。漠北联军残部溃不成军,丢盔弃甲,仓惶北遁,在茫茫无垠的雪原上留下狼藉而清晰的踪迹,宛如一条用恐惧和绝望铺就、直通地狱深处的路标,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过于明显的引诱意味。
萧承烨勒住战马,骏马喷出的白雾瞬间凝结成霜。他屹立于风雪中,玄色大氅在狂风中猎作响,金色的龙纹若隐若现。他深邃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死死锁定了敌军败退的方向,剑眉却紧紧蹙起,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
沈昭之前的警告言犹在耳,字字千钧。而此刻,通过体内那玄妙无比的双生蛊契,他更能从北方那片愈加荒凉、死寂的天地间,真切地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却让他血脉中的新生龙气本能地产生强烈排斥与极致警惕的阴寒气息。那绝非寻常北境的酷寒,那是一种更深沉、更古老、更绝望的东西——像是万古不化的玄冰深处沉淀了无数岁月的死寂与怨毒,冰冷刺骨,直透灵魂,甚至试图冻结他奔腾的龙气与沸腾的战意。
“陛下,”老将军李巍策马靠近,他花白的胡须和眉梢早已结满了厚厚的冰霜,连厚重的铁甲都覆上了一层白茫。他的声音透过风雪的呼啸传来,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深深的担忧,“再往前,便是漠北人口中世代相传的‘死寂冰原’了。末将早年戍边时曾听胡商提及,那里是生命的禁区,环境极端恶劣,酷寒难当,远胜此地数倍。更可怕的是,冰原上多有诡异莫测的暗流冰隙与深不见底的冰裂缝隙,被浮雪掩盖,防不胜防。大军一旦深入,辎重难行,人马极易陷落,风险实在太大!敌军败退得如此干脆,路线又如此明确,末将斗胆以为,沈国师所言非虚,这其中……恐有惊天诡诈!”
萧承烨目光如电,缓缓扫过身后虽士气高昂、喊杀声仍萦绕未散、却已难掩疲态的将士们。连续多日的穷追猛打,人困马乏,钢铁般的意志也难敌这天地之威,这片土地的极致严寒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吞噬着队伍的体力和热量。不少士兵的脸颊和耳朵已显出冻伤的青紫色。
“沈卿,你如何看?”萧承烨沉声问道,视线转向身旁同样面色凝重的沈昭。
沈昭手中托着一方古朴的青铜罗盘,此刻那罗盘的指针正剧烈地微微颤抖着,固执地指向北方,却又不时发出紊乱的、毫无规律的摆动,仿佛受到了多种无形力量的疯狂拉扯。“陛下,”沈昭的声音比这寒风更沉,“此地的天地气场已然失衡,混乱不堪,且充满了阴戾之气。那股源自极北的死怨之气愈发清晰浓烈了,其源头……依臣感知与古籍印证,恐怕就在北方冰原最深处的‘葬龙冰湖’!云氏余孽不惜代价退往那里,绝非无的放矢,那必是他们精心选择的最终战场,或者说……坟场!”
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声音压得更低,仅容萧承烨与李巍等寥寥数人听闻:“臣方才冒险,以神识稍作延伸探查,虽被那股死怨之气强烈干扰,但仍隐约捕捉到几缕极其微弱、却本质邪恶的邪蛊波动,正与那冰湖方向的磅礴死怨之气相互呼应、交织,仿佛……正在举行某种古老而邪恶的献祭仪式,试图唤醒某种沉睡万古的恐怖存在。”
仿佛是为了印证沈昭最坏的猜测——
就在这时,那辆由精钢与珍贵暖玉打造、刻满了守护符文、由最忠心耿耿的影卫层层守护的特制马车周围,光华骤亮!布置在车辕、车轮、车顶上的防御阵法再次毫无征兆地泛起剧烈涟漪,光芒明灭不定,比之前任何一次波动都要强烈!甚至隐约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低沉的嗡鸣!
更让人心惊的是,车内,竟传出一声极其微弱、却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充满了极致痛苦与强烈警示意味的呻\/吟!
萧承烨心脏猛地一缩,如同被无形的冰锥狠狠刺中!通过那同生共死的双生蛊契,一股强烈至极的冰冷、厌恶、排斥、以及一种近乎恐惧的剧烈不安情绪,如同决堤的冰潮般狠狠冲入他的感知!那是林晚夕体内的净雪本源正在基于最本质的相克原理,向他发出的疯狂示警!那冰湖方向弥漫的东西,对她而言是致命的毒药!
“晚夕!”萧承烨脸色骤变,再也顾不得其他,猛地一夹马腹,疾驰至马车旁。他甚至能透过厚厚的车壁,感受到那份剧烈的痛苦挣扎。
沈昭也急忙飞身下马,快步跟上,手指迅速在几个关键的阵法节点拂过,闭目感知片刻,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苍白中透着一丝青灰:“陛下!冰湖方向弥漫而来的,绝非普通寒气!那是积郁了万载的龙怨寒毒与无尽死怨之气混合而成的至阴至秽之物!与娘娘体内的至净至洁的净雪之力天生相克,如同水火绝不能相容!娘娘此刻的状态,就如同被生生投入无边毒沼,每一寸肌肤、每一缕神魂都在被那污秽阴寒之力侵蚀、灼烧!痛苦万分!”
萧承烨攥紧了手中的缰绳,金色的手套之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根根发白,微微颤抖。他能清晰地、感同身受地体会到从蛊契另一端传递来的每一分痛苦与挣扎。他的眼眸中翻涌着滔天的怒火与刺骨的心疼。
不能再让大军贸然前进了!绝不能让她再承受更近距离的折磨!
萧承烨猛地抬头,目光恢复帝王的决断与冷厉,声音穿透风雪,响彻全军:“传朕旨意!大军停止前进!就地择险要处扎营,构筑防御工事!派出最精锐的斥候小队,携带御寒与通讯符箓,谨慎向前探查地形与敌情,每隔半个时辰回报一次!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深入冰原!”
“遵旨!”李巍等将领轰然应诺,立刻行动起来。训练有素的凉军迅速变追击为防守,依仗着几处冰丘,开始布置营寨、挖掘壕沟、设置警戒法阵,动作迅捷而有序,冰冷的钢铁洪流瞬间化作一座森严的战争堡垒。
……
与此同时,极北苦寒之地,生命的绝对禁区。
一片被永恒冰雪覆盖、望不到边际的巨大冰湖,寂静地躺在天地之间。这里,便是漠北传说中,连飞鸟都不愿掠过、连最耐寒的雪狼都会绕行的禁忌之地——“葬龙冰湖”。
这里的冰面并非寻常可见的清澈或乳白,而是一种深邃得近乎诡异的幽蓝色,仿佛凝固了无数岁月的深渊,目光投入其中,竟有种要被吸走的错觉。厚重的冰层之下,隐约可见巨大无比、扭曲狰狞的阴影轮廓,仿佛是某种上古巨兽的庞大骸骨,被永恒地冻结在幽蓝的墓穴之中,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空气中的阴寒粘稠得几乎化不开,吸入肺腑,宛如吞下冰刀,带着一种腐蚀灵魂的恶意。风在这里呜咽呼啸,声音扭曲变形,不似自然之风,反倒更如同万千怨魂在冰原上空永无休止地哭泣、哀嚎,足以让心智不坚者疯狂。
湖心处,厚厚的冰面显然被强大的力量强行破开,形成了一个直径约十丈的巨大窟窿。窟窿之下,是幽黑如墨、深不见底的湖水,死寂无声,却散发出比周围环境更加酷烈百倍、足以瞬间冻结灵魂的极致寒意和浓重得令人作呕的死气。仿佛这窟窿并非通往湖水,而是直通九幽地狱的入口。
云氏残存的数十名核心长老,此刻正围坐在这个巨大的冰窟周围。他们人人衣衫褴褛,脸色惨白如纸,气息萎靡不振,几乎人人带伤,有些甚至断手断脚,仅凭一口怨气支撑。但他们的眼神却异常的统一,充满了近乎癫狂的怨毒与一种殉道者般的狂热。他们正以一种古老、邪异、音节晦涩的语调,吟唱着失传已久的祷文,同时颤抖着双手,将自身所剩无几的精血和随身携带的各种各样剧毒无比的蛊虫、毒物,一一投入那深不见底的幽黑冰窟之中。每一次投入,那冰窟中的死气便似乎浓郁一分,呜咽的风声便更凄厉一分。
阿史那·咄吉站在稍远处一块凸起的冰岩上。他左肩的伤口只是简单包扎,依旧有暗红色的血迹渗出,将他华丽的狼裘染脏。他脸色阴沉得可怕,如同暴风雪前的天空。此前决战的大败、身受重伤、狼骑近乎全军覆没的耻辱,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骄傲的心脏,此刻只剩下倾尽一切、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复仇的疯狂毁灭欲。
“大长老!还要多久?!雍军的斥候随时可能摸过来!我们没时间了!”他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躁与隐隐的不安,对着仪式中心的那位干瘦老者低吼道,声音在死寂的冰湖上显得格外突兀。
云氏大长老缓缓抬起头,他干瘪得如同骷髅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至极的笑容,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骨头在摩擦:“可汗放心……他们一定会追来……一定会!萧承烨身负新生龙脉,气运正盛,年轻气盛,刚刚取得大胜,正是最为傲慢自信之时,他绝不会放过这个能将我们一举歼灭、永绝后患的天赐良机……他一定会来!他必须会来!”
他伸出枯柴般的手指,指向那不断冒着森森寒气、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冰窟,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语调变得高亢而诡谲:“可汗请看!这葬龙冰湖,乃上古时期一头强大无比的冰霜巨龙陨落寂灭之地!它的不甘、它的愤怒、它的怨毒、它的极致寒毒龙息,连同它破碎的龙魂,尽数沉积于此湖底,积郁了万载岁月!早已化为世间至阴至寒至毒之物!此乃天地生成的绝杀之局!非人力所能为!更非人力所能抗!”
“而我云氏先祖,机缘巧合之下,曾于此地湖底深处,找到一枚沾染了那巨龙核心龙怨死气的奇异虫卵,视若瑰宝。历经族中代代秘法培育温养,耗费无数心血资源,直至万年后的今日,方成就我族最终极的秘藏——葬龙蛊!”大长老声音因激动而剧烈颤抖,他无比珍重地从怀中贴肉处,取出一个完全由万年黑色寒玉精心雕琢而成的盒子。盒子打开的瞬间,一股仿佛能冻结时间的可怕寒意弥漫开来。里面,在黑色丝绒的衬托下,静静躺着一枚约婴儿拳头大小、通体布满了诡异龙鳞状纹路、散发着令人灵魂都要冻结的暗蓝色蛊虫卵!
那虫卵似乎拥有生命般,微微起伏,每一次起伏,都引动着周围冰湖的死气随之律动。
“此蛊以万载龙怨死气为食,乃天地间至阴至邪之物!一旦以特殊秘法唤醒,便能以其为引,彻底引爆整个葬龙冰湖积郁了万载的浩瀚寒毒与无尽死怨!”大长老的声音变得尖锐而疯狂,“届时,极寒风暴将凭空而起,席卷吞噬一切!蕴含龙怨的寒毒龙息将灭绝范围内所有生机!无尽的死怨之力将污染一切灵魂,拖入永恒的痛苦深渊!这片冰原将在瞬间化为真正的死绝之地!万里冰封,生机断绝!什么真龙天子,什么百战雄师,什么武道高手,都将在此化为一座座冰雕,他们的血肉将被冻裂,他们的灵魂将被龙怨吞噬、同化,永世不得超生!”
他脸上露出极端残忍和满意的笑容,仿佛已然看到了那幅末日景象:“而这,还不是最妙的!最妙的是,萧承烨那小儿身负的新生龙脉……哈哈哈哈哈!在这世间最纯净、最古老的龙怨死气污染下,必会被侵蚀、扭曲、甚至反噬其身!龙脉崩毁,国运逆转!这才是对他最完美、最彻底的报复!让他和他所珍视的江山、军队、女人,一切的一切,都为我们至高无上的圣教陪葬!用他们的毁灭,见证我圣教最终的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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