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入局(1/2)
吴先生缓缓地走在街上,同时还在不断地打量着四周,表现得就像一个不算富裕的寻常行商。
他步伐不快,思绪却已沉凝,开始对照自己刚才获得的信息重新解构那些来自官方的文字。
刚才在茶馆里面打听到的消息并不少,但无一例外都与那官方报告有极大的出入。
倘若茶馆所闻为真,那所谓“叛逆”就不过是一群为护家园而殊死一搏的乡民,顶多也就是食饱衣暖让他们的战力更强一些。
毕竟一支有信仰有补给的队伍,其战力远非那些各怀鬼胎的乌合之众可比。
那么所谓的“天雷”,或许是某种他未知的新式军械?想来李胜这样一个能拿出高产炼铁法的人,能够再造出一些新式武器亦在情理之中。
唯有那凭空消失的银甲“天兵”,是唯一无法用常理揣度的环节,也是笼罩在一切之上的核心问题。
那究竟是夸大战败的托词,还是……确有其事?
棘阳的局势远比郡守预想的要复杂,吴先生心知自己不能再依赖各种二手消息,他需要能够亲手触摸、亲眼验证的真实。
直接前往黑风口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于是他想起了茶馆里听到的那个地名——下溪村。
作为最早与幸福乡贸易并为其输送人力的村庄,那里无疑是最佳的切入点。
那里的人既是体系的受益者,又相对处于核心圈外,比幸福乡的人更容易接触。
很快,一个周密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吴先生准备将和他的手下扮作一群从别处逃难而来的灾民,因为听闻幸福乡的大名所以特来投靠,这个身份应该可以应对简单的盘问了。
他在城中一处不起眼的客栈里,见到了自己的几名手下。
这些人同样是商队伙计的打扮,但眼神中暗藏的锋芒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只见其中一人抱拳道:“大人,有何吩咐?”
吴先生将所闻所析简要复述了一遍,最后问道:“豪绅说他是妖人,百姓说他是活神仙。你们怎么看?”
几名手下交换了一下眼神,皆看到了彼此的惊异与凝重。其中一人沉吟道:“大人,若百姓所言非虚,此人……怕已有开创基业之相。”
“所以,我才要亲眼去看看。”吴先生的目光扫过众人,“从现在起,我们是来自北方大水后的灾民,一路乞讨至此,只为求条活路。”
他盯着每个人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补充:“记住,你们就是灾民。”
“你们是一群讨食的饿狗,不是等着捕猎的恶狼。把衣服给弄破,身上抹点泥,手上要有口子。干粮只留三天,之后我们要和真正的灾民一样去体验饥饿。”
手下们的神情变得无比严肃,齐齐垂首领命。
“目的地,下溪村。”吴先生用茶水在桌上画出简图,“我们会在那停留一段时间。”
“你们的任务,是用耳朵听,用眼睛看,但是记得管住嘴,不该说的别说。我要知道村民怎么看李胜,他们的生活如何,那‘贡献点’究竟是什么。”
“去吧,一个时辰后在城外西边破庙汇合,别露马脚。”吴先生挥挥手。
“属下明白。”手下们纷纷领命,然后逐个退去。
吴先生独自留在房内,他走到窗边,望着街上的人群,目光幽深。
一个能让百姓真心拥戴的领袖,一个能建立全新秩序的势力,一个可能掌握着未知力量的年轻人……
李胜这个名字,已经从一份报告变成了一个他必须亲手去解开的谜局。
……
颍水大营的帅帐内,烛火比往常多燃了两根。
摇曳的火光下,堆积如山的公文映照出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
杨清源坐在案后,手指缓缓拂过两份报告。
一份来自南扬郡守府,措辞圆滑周全,将一场数千人参与的战事,轻描淡写为“棘阳县匪乱已平”。
另一份则来自他的亲信眼线,字里行间透出的惊恐几乎要冲破纸面——“天兵降世,银甲过处,势不可挡”、“黑风口李胜,已非凡人手段可度之”。
密报末尾附上了一份对幸福乡“贡献点”制度的粗略观察,这种以劳动换取报酬,多劳多得的规矩,让杨清源这种处理惯了赋税徭役的老官僚都感到了一种直白到近乎原始的驱动力。
一名亲随悄步入内,将另一份急报呈上:“总管,南扬郡守的小舅子郭珩,已高调抵达棘阳县城。”
杨清源的目光甚至没有离开手中的密报,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了一个轻微的回应。
他看都未看那份关于郭珩的急报,便随手将其丢入一旁的纸篓,纸张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派人盯死棘阳的粮价和铁价,有任何异动,即刻回报。”
“遵命。”亲随躬身退下。
帐内重归寂静,只剩下烛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杨清源的目光最终落回那份描述“天兵”的密报上,修长的指节无声地叩击着桌面,上面“李胜”二字,仿佛带着千钧之重。
灌钢法,曲辕犁,活字印刷……还有这神鬼莫测的“天兵”。
一个人竟然能在短短数月间,从一个籍籍无名的亭长,成长为割据一方的势力之主,这种速度已经完全超出了常理。
长久的沉默后,杨清源缓缓起身,走到一旁的书架前,从一个暗格中取出一套崭新的笔墨纸砚。
他没有用惯常处理公文的旧笔,而是换上了一支从未用过的紫毫小楷。
他亲自研墨,铺开一张没有任何标记的素白信纸,提笔蘸饱了墨,落笔时却停顿了片刻。
最终,他在信纸上写下的并非任何关于棘阳或李胜的字眼,而是一些看似毫不相干的日常问候与时政见解。
一封长信写罢,他仔细地吹干墨迹,将其装入一个特制的用火漆封口的牛皮信筒。
“来人。”
一名亲随再次入内,无声地跪倒在地。
“将此信,走暗桩,用最快的渠道送往京城太常寺少卿府。”杨清源将信筒递出,“不得经过任何驿站。”
“属下明白。”亲随双手接过信筒,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帐外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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