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刘陆密会争高下，联袂赴部觅韩文（1/2）
悦来茶馆的二楼包间，竹帘被拉得严严实实，仅留一道细缝，透进些许昏黄的街灯。
桌上摆着一壶刚沏的西湖龙井，热气裹着茶香漫上来，在窗纸上晕出一圈圈水痕。
陆炳先抵达包间。
他并未坐在主位，而是斜靠在侧边的太师椅上。
右手无意识地转着腰间绣春刀的鲨鱼皮刀柄，指尖蹭过刀鞘上的缠枝纹。
这是陛下亲赐的刀，刀柄里藏着暗格，放着贴身的令牌。
他的目光扫过包间角落的博古架，架上摆着个空的青花瓷瓶，瓶底积着层薄灰。
确认没藏人后，他才松了半口气。
门被轻轻推开，带着股夜露的凉气。
刘瑾穿着一身暗红色蟒纹袍，领口绣着精致的云纹，手里拄着根羊脂玉杖，杖头雕着个小貔貅。
身后跟着两个穿青素衣的东厂番子，番子守在门外，手按在腰间的短刀上，眼神警惕地盯着过往的食客。
刘瑾掀了袍角坐下，动作慢悠悠的，端起茶杯抿了口。
“这龙井不够明前的，涩了点，下次让掌柜换些好的。”
“公公倒是讲究。”
陆炳收回目光，语气淡淡的，没接他的话茬。
“只是不知公公特意约我来这茶馆，到底有何要事？要是为了查账的分工，陛下早就定好了，没必要再跑一趟。”
刘瑾放下茶杯，指尖在杯沿划了圈，声音压得低了些。
“陆大人是个爽快人，那我也不绕弯子。陛下让咱们查赈灾款贪墨，东厂管文书，锦衣卫盯梢，按理说是各干各的，可我总觉得，这么‘各干各的’，容易出岔子。”
“出什么岔子？”
陆炳挑眉，手指停在刀柄上。
“陛下定的分工明明白白，东厂查文书找漏洞，锦衣卫盯梢抓现行，互不干涉，公公是怕我锦衣卫查得太快，抢了东厂的功？”
这话戳破了窗户纸，刘瑾却没恼，反倒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
“陆大人这话就见外了，咱们都是为陛下办事，哪有什么抢功的说法？只是怕‘互不干涉’误了陛下的事——北直隶那些州县官，敢贪赈灾款，背后要是没个硬靠山，你信吗？”
他拿起茶壶，给陆炳续了杯茶，茶水注进杯子，发出“哗哗”的轻响。
“单靠锦衣卫盯梢，顶多抓几个跑腿的小吏，抓不到背后的人；单靠东厂查文书，能找出漏洞，却抓不到现行，到时候人跑了、赃款转移了，咱们俩都得在陛
陆炳沉默了。
刘瑾说得没错，那些敢在赈灾款上动手脚的，不会单打独斗，说不定州县官、驿丞、漕运司互相勾结，甚至还有京官撑腰。
真要是各查各的，容易被他们钻空子，查了个寂寞。
他端起茶杯，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掩饰住眼底的情绪。
“那公公想怎么‘不耽误事’？”
“简单，就两条。”
刘瑾伸出两根手指，指甲修剪得整齐，泛着淡淡的油光。
“第一，咱们交换消息——锦衣卫盯到的可疑人等，比如哪个州县官的家眷往老家送银子，报给东厂；东厂查文书时，顺带核一核这人的往来书信，看看有没有牵扯；反过来，东厂查到哪个文书有漏洞，比如假商号、缺页登记，也告诉锦衣卫，你们盯梢时多留个心眼，别让他们跑了。”
“第二，谁先摸到实据，谁先报给陛下，但奏折里得提一句‘与对方协同查证’——这样既不耽误事，也免得陛下觉得咱们俩互相拆台，说咱们‘不顾大局’。”
这话听着公允，可陆炳哪能看不出刘瑾的心思。
他是想借着“交换消息”，摸清锦衣卫的眼线和盯梢方向。
真要是查出了贪腐的大头目，“协同查证”四个字一写，东厂就能分走半份功劳，还能落个“顾全大局”的名声。
“公公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既想借锦衣卫的刀片子抓人，又想借东厂的文书库找漏洞，最后功劳还得占一半，算盘珠子都快崩我脸上了。”
陆炳扯了扯嘴角，带着点嘲讽。
“陆大人这话就酸了。”
刘瑾也不否认，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口。
“我东厂的文书库堆着几十年的卷宗，从成化年到现在的都有，真要查起往来书信、批文，比你们锦衣卫在街面盯梢快得多；可要说抓人拿赃、审讯逼供，还得靠你们锦衣卫的刀片子硬——咱们是互相借重，不是谁占谁便宜。”
他身子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
“再说了，争来争去，不还是得在陛下跟前论功？要是耽误了陛下的事，别说功了，咱们俩都得挨罚——去年刘健贪墨，陛下可是连情面都没讲，直接让他自缢了，你我可没刘健的资历，挨不起罚。”
这话戳中了陆炳的软肋。
他不怕和刘瑾争功，就怕办砸了差事，让陛下失望。
陛下信任他，让他掌锦衣卫，要是连个贪腐案都查不明白，怎么对得起这份信任？
他盯着刘瑾看了片刻，终于点头。
“行，就按公公说的办。”
“但我丑话说在前头。”
陆炳的眼神冷了下来，像淬了冰。
“要是东厂藏着消息不共享，或是故意给假消息，想让锦衣卫背锅，休怪我陆炳不给面子，直接在陛
“陆大人放心，我刘瑾还没蠢到拿陛下的差事开玩笑。”
刘瑾端起茶杯，对着陆炳举了举。
“以茶代酒，就当咱们俩达成共识了，往后好好配合，别让陛下失望。”
陆炳也端起茶杯，两人的杯子轻轻碰了下，茶水晃出几滴，落在桌上的账本残页上。
这是陆炳特意带来的，河间府缺页登记薄的残片，上面还能看到“漕运司”三个字。
“对了，还有件事。”
刘瑾放下茶杯，神色沉了些，手指敲了敲那片残页。
“户部那个欧阳铎，你留意过没？就是上个月入户部的那个主事，浙江温州人。”
陆炳一愣。
“欧阳铎？我知道他，陛下之前夸过他‘查账细’，怎么了？他有问题？”
“问题倒说不上，就是太‘能干’了。”
刘瑾皱着眉。
“才入户部两三个月，就把赈灾款的账查出一堆漏洞，昨天还跟韩文说‘那些漏洞太明显，像故意留的’——这份眼力见，可不是一般的新人能有，你不觉得奇怪吗？”
“你是说……”
陆炳心里一动。
“他可能看出背后有人故意留线索，想借户部的手扳倒谁？”
“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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