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龙门终跃出,静待金榜名(1/2)
嘉靖元年八月十七,巳时初刻。
当第三声标示着乡试终结的炮响,
沉闷而威严地滚过江南贡院上空时,
近万间号舍内,近万名考生几乎在同一时刻,
发出了各种各样、含义复杂的长吁短叹。
那声音,像是被压抑了太久终于得以释放的呻吟,
又像是耗尽所有力气后的虚脱哀鸣,
更夹杂着无尽的期待、恐惧、茫然与解脱。
九天八夜!
在这逼仄、污浊、气味难以言喻的“号笼”里,
与经史子集搏斗,与自身极限抗衡,
与莫测的前途命运博弈。
每一刻都是煎熬,
每一笔都重若千钧。
此刻,终于结束了。
死一般的寂静只维持了极短的一瞬,
旋即被更大的喧嚣所取代。
收卷胥吏冷漠的催促声、
考生们收拾考篮的碰撞声、
因久坐而酸软的骨骼发出的咔哒声、
以及再也压抑不住的咳嗽声、
啜泣声、甚至是抑制不住的嚎啕声,
瞬间将庞大的贡院填满。
苏惟瑾缓缓放下笔,
指尖因长时间紧握而微微颤抖。
他闭上眼,超频大脑缓缓从极致运转的状态中退出,
如同高温锻打的钢铁渐渐冷却,
一股难以言喻的、
深入骨髓的疲惫感转瞬间化作潮水般席卷而来,
几乎要将他淹没。
但他强行撑住了。
深吸了一口号舍内那浑浊不堪的空气
——此刻竟也觉得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他仔细地将最后一份试卷检查一遍,
确认无误,才看着它被胥吏面无表情地收走,
汇入那决定无数人命运的试卷洪流之中。
然后,他开始缓慢地、有条不紊地收拾东西。
将毛笔一支支洗净、擦干、放入笔帘;
将砚台中的残墨倒掉;
将剩余的干粮、薄荷膏收好。
每一个动作都做得极其认真,
仿佛是一种仪式,
用以平复那激荡过后略显空茫的心绪。
他对自己的发挥有绝对的信心。
经义的深邃,策论的锋芒,
诗赋的超拔,三场文章,
皆已臻至他目前能力的顶峰,
甚至超水平发挥。
超频大脑就是他最强大的后盾,
确保了他的文章在学术深度、
思想高度和形式规范上,
都达到了一个令人惊叹的水平。
信心归信心,但科举之事,终究存在变数。
主考官的偏好、同一批试卷的整体水平、
乃至某些不可言说的场外因素……
这些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便被他强行压下。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哐当!”隔壁号舍传来一声巨响,
似乎是谁瘫软倒地,
紧接着是衙役的呵斥和拖拽声。
“哈哈哈……我写完了!
我写完了!我一定中了!”
另一个方向,传来嘶哑的、近乎癫狂的笑声,很快又变成了呜咽。
更多的,是沉默。
死一样的沉默。
许多人只是呆呆地坐在号舍里,
眼神空洞,宛如魂魄早已随着交上去的试卷一同被抽走,
只剩下一具疲惫不堪的皮囊。
贡院的大门再次缓缓打开,
明亮得甚至有些刺眼的阳光涌入这条幽深的“巷道”。
胥吏们开始高声吆喝,催促考生离场。
苏惟瑾背起轻了许多的考篮,
一步步走出这间囚禁了他九天的狭小空间。
双腿如同灌了铅,
踩在青石板上感觉有些虚浮。
阳光照在脸上,暖洋洋的,
却让他有些眩晕,忍不住抬手遮了一下。
走出“地”字区域,
汇入庞大的人流。
眼前的景象堪称震撼。
方才在号舍内听到的种种声音,
此刻化为了鲜活甚至惨烈的众生相:
有人一出号舍门便直接瘫倒在地,
被早已等候在外的家人仆役哭着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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