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经义藏机锋,落笔避雷霆(2/2)
便是本末倒置。
他又考据“道”与“礼”的关系:
“礼者,道之文也;
道者,礼之本也。”
指出执着于“恶衣恶食”这类外在形式(礼之文)而忘却内在追求(道之本),
才是真正的“未足与议”。
反之,若内心真正志于道,
则外在条件的优劣,
皆不足以动摇其心志,
故亦无需以“恶衣恶食”为耻。
这番论述,引证广博,
逻辑严密,层层递进,
将一个问题剖析得淋漓尽致。
它似乎完全沉浸在学术探讨中,
未直接涉及“大礼议”半个字,
但其对“本质与形式”的深刻辨析,
却又无声地回应了当下的争论核心
——礼之根本在于敬与诚,
而非完全僵化的外在仪式。
这既暗合了嘉靖帝强调“父子亲情”的某种合理性(心志为本),
又未否定礼法本身的重要性(文以载道),
堪称走在钢丝上的完美平衡!
写到精妙处,
苏惟瑾自己都觉酣畅淋漓。
这种融合了现代逻辑学、语言学、考据学的降维打击,
放在这个时代,简直是核武器级别的学术论文。
他几乎能想象到,
若把这篇文章扔到现代学术期刊上,
足以引发一场关于儒学诠释学的小规模地震。
号舍内极其安静,
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以及他自己平稳的呼吸声。
相邻号舍那位考生似乎卡在了破题,
不停地唉声叹气,
甚至传来烦躁地轻捶桌板的声音。
更远处,隐约有巡场衙役规律的脚步声走过。
苏惟瑾心无旁骛,手腕稳定,运笔如飞。
精妙的论述、贴切的典故、
严谨的结构如同早已编好的程序,
通过他的笔端流畅输出。
字迹端正清劲,虽非书法大家,
却也自有一股沉稳气度。
文章最后,他再次升华,
将主题拉回到士人的责任与担当:
“是故士之所志,在明道救世,
而非计较于一衣食之微。
能明道,则陋巷箪瓢不改其乐;
能救世,则朱紫玉食不移其志。
若徒以衣冠饮食相矜诩,
而于大道茫无所知,
于生民漠不关心,此真圣门所耻,
岂独恶衣恶食哉?”
掷笔于砚,一篇八百余字的经义文章一气呵成。
通读一遍,逻辑自洽,论证坚实,
考据精详,既展现了无人能及的学术深度,
又巧妙地规避了所有政治雷区,
甚至隐隐透出一种超越时代的高远视角。
爽!
知识降维打击的快感,莫过于此!
他小心吹干墨迹,
将试卷置于一旁,心中一片澄明。
首战告捷,这开门一炮,
定然能在那群阅卷官中炸出不小的动静。
此刻,日头已渐升高,
阳光透过号舍高窗的小格,
在案头投下一方明亮的光斑。
苏惟瑾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
取出干粮和水,开始补充体力。
接下来的诗赋和另外几道经义题,
也需全力以赴。
但有了这第一篇定心丸,
他信心更足。
江南才子们,你们可知,
这小小的号舍里,
藏着一尊怎样的“学术巨炮”?
龙门角逐,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