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2/2）

威尔始终盯着马，然后又抖了抖缰绳。虽然从侧面看他并无动作，但斯嘉丽觉得他轻叹了口气。

“或许是喜欢过吧。”他说。

“呃，她不肯接受你？”

“我没问过她。”

“噢，威尔，你这傻瓜。去问她呀。她可比得上两个苏埃伦！”

“斯嘉丽，塔拉发生的很多事你都不知道。过去这几个月里，你都没怎么关心过我们。”

“不关心？我不关心？”斯嘉丽怒了，“你以为我在亚特兰大干什么？坐着四轮大马车到处闲逛，参加舞会吗？我难道不是每月给你寄钱？我难道没付税金、没修屋顶、没买新犁和骡子？我难道没……”

“好啦，别发火，收起你那爱尔兰脾气，”威尔冷静地打断道，“要是还有谁知道你做了什么，那个人就是我。你干了两个男人的活。”

斯嘉丽这才稍稍平复了些，问道：“那你什么意思？”

“嗯，你让我们有吃有住，这点我不否定。但住在塔拉的这些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你却不怎么关心。斯嘉丽，我并不是在责备你。你就是这样。你向来不怎么关心别人的想法。但我想说的是，我之所以从未问过卡伦，是因为我知道问了也白问。卡伦更像我的小妹妹。我想，她对我，比对世上其他任何人更坦白。但她从未忘掉那个阵亡的小伙，永远都忘不了。现在，我不妨跟你直说了，她打算去查尔斯顿当修女。”

“你在开玩笑吧？”

“呃，我知道这会让你吃惊。但斯嘉丽，我求你，别跟她吵、别骂她，也别笑话她。让她去吧。如今，她就想做这事。她的心已经碎了。”

“可上帝啊！多的是人心碎，他们也没往修道院跑啊。看看我，我都死了一个丈夫啦！”

“但你没心碎。”威尔平静地说，从车板上捡起一根稻草，放在嘴里慢慢嚼着。斯嘉丽无言以对。每次听到实话，无论多么难听，诚实的本性都会迫使她承认事实。她沉默了一会儿，努力让自己接受卡伦要当修女的事。

“答应我，别去烦她。”

“噢，好吧，我答应。”她看向他，似乎对他有了新的认识，对他这个人也更觉惊奇。威尔爱过卡伦，爱到赞同她的决定，还要帮她轻松隐退。然而，他想娶的却是苏埃伦。

“好啦，苏埃伦又是怎么回事？你不喜欢她，对吧？”

“噢，不，从某些方面来看，我还是喜欢她的。”他拿出稻草，仿佛很有兴趣地细细打量起来，“苏埃伦并非你想的那么坏，斯嘉丽。我们应该能相处得非常愉快。苏埃伦唯一的问题，就是需要一个丈夫和几个孩子。哪个女人不需要呢？”

马车在满是车辙的路上颠簸着，一时间两人都默默无言。斯嘉丽脑子飞转。事情肯定不如表面看到的这般简单，多半还有更深层、更重要的原因。否则，性情温和、柔声细语的威尔，为何要娶唠唠叨叨、抱怨连连的苏埃伦？

“威尔，你还没跟我说实话。如果我是一家之主，那我有权知道真正的原因。”

“没错，”威尔说，“我猜你会理解的。我离不开塔拉。斯嘉丽，它就是我的家，我所知唯一的家。我爱塔拉的每一块石头。我干起活来，也觉得是在为自家干活。你若是为什么事出过力，你也会爱上它。你懂我的意思吗？”

斯嘉丽明白他的意思。自己最爱的东西，他说他也爱，她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暖流，觉得自己更喜欢他了。

“我是这么想的，你爸去世，卡伦去当修女，这儿就剩下我和苏埃伦。如果不娶苏埃伦，我便无法继续住在塔拉。你知道的，别人会说闲话。”

“可——可威尔，还有玫兰妮和阿希礼啊……”

听到阿希礼的名字，威尔转头看向斯嘉丽，淡色的眼眸显得高深莫测。斯嘉丽再次觉得，她和阿希礼之间的事，威尔全知道，也全明白。不过，他既不指摘，也不赞同。

“他们很快就要走了。”

“走？去哪儿？塔拉是你的家，也是他们的呀。”

“不，这儿不是他们的家。阿希礼一直为此忧心忡忡。这儿不是他的家，他也不觉得自己在干活谋生。他知道自己干农活糟糕透顶。老天做证，他的确尽了全力，但的确天生不是这块料。这点他跟我一样清楚。他劈起柴来，指不定就要把自己的脚砍下一块。让他扶犁耕地，结果还不如小博扶得直。而说到种地，他不懂的东西都能写满一本书。这不是他的错。他只是天生不是这块料而已。想到自己堂堂男儿，靠一个女人的善心住在塔拉，却给不出任何回报，他就很难过。”

“善心？他这么说过——”

“不，他从没说过一个字。你了解阿希礼。虽然他没说，但我看得出来。昨晚，我们给你爸守夜时，我告诉他我向苏埃伦求婚，她答应了。然后，阿希礼便说他总算宽心了。因为他始终觉得自己像条狗一样住在塔拉，也明白奥哈拉先生去世后，为了不让别人说我和苏埃伦的闲话，他和玫兰妮只能继续住下去。因此，他当时就告诉我，打算离开塔拉去找工作。”

“工作？什么工作？去哪儿？”

“具体我也不清楚，但他说他打算北上。他在纽约的一个北佬朋友写信过来，叫他去那儿的一家银行上班。”

“噢，不！”斯嘉丽这句呐喊简直是从心底发出。威尔又像之前那样看了她一眼。

“他去北方，或许对大家都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