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京都彼时(2/2)
从四条通搬到堺町时,我已经开始学画了,那时每每天刚黑,门外就会传来一名六十多岁老爷爷的土谣歌声。他唱得极其动听,歌声抑扬顿挫,嗓音中带着沙哑,哼着外人模仿不来的师承土谣。
啊,老爷爷又来了!每当我这么心想,就会放下手边练习的画,跑到门口的格子栅栏内,听得如痴如醉。
当时祇园的夜樱比现在美多了,我记得樱花盛开时,祇园境内铺了凉席,老爷爷还曾经让女儿拉胡弓,为他自己的三味线伴奏,后面还有老婆婆。老爷爷看起来人品不错,我想他应该是个有故事的人,只是家道中落罢了。
这种沉静的味道,在如今的圆山已经品尝不到了。以前没有收音机、留声机这种嘈杂大声的东西,所以自然能静下心来欣赏这种来自小镇艺人的曲艺表演。
夏天河岸的模样也很有韵味。夏季河道幅度较宽,河水浅浅缓缓地流过。从四条的拟宝珠桥俯瞰,浅川上有着一排雪洞灯,仔细一瞧原来是一个个雪洞灯摆在长凳上,一旁坐着一组一组的游客。桥的西头有一间叫藤屋的大餐馆,艺伎及女侍者会从那儿渡过小小的便桥,将饭菜端到长凳处,那来来回回的景色仿佛皮影画一般。
在这些长凳旁,还有钓鱼的、赶马的、演皮影戏的、变魔术的、卖甜酒与红豆汤圆的店,都要把河岸挤得水泄不通了。
桥下及西石垣的河畔,也有卖红豆汤圆及豆花的店,客人便坐在长凳上。
当时就连祇园祭时都飘着一股屏风祭般的氛围。那个年代的屋子都是传统的京式建筑,不像现在一样装了铁门,因此每到祭典时,人们就会把纸门拆下来,在一眼就能望到底的房前挂上门帘,点上雪洞灯,那光芒与现在的电灯比起来,有种无法言喻的沉静典雅之美。
包括在这样的街上或店门口见到的女人打扮,都还半保留了德川时代的风韵,令人格外怀念。
前阵子在帝国美术展览会展出的《母子》一画,描绘了我对那个时代的回忆,由于那是留在我内心深处怀念的记忆,总觉得那样的世界只有我才能画。对于当时,我还有许许多多想描绘的主题,之后我想把握每一次的机会,将那样的回忆画下来。然后随着一年年过去,为新时代渐渐带来一些影响。
现在的媳妇与女儿,不论发型或和服、腰带都已经没什么区别了,但在当时媳妇就是媳妇,女儿就是女儿,是完全区分开来的,例如女侍者就一定会梳着岛田髻,扎着黑色的襦子腰带,而同样是媳妇装扮,新娘与奶娘就会绑发髻或缠鹿斑色的腰带,来重重区别。
总之说起京都打扮,后颈之美是最耀眼的了,发际纤长白晰的颈项配上乌黑的秀发,能将美人衬托得更风姿绰约,而发际较短的人看起来则会显得华丽。
五六岁的孩子好不容易留长了头发后,会先绑“莨盆头”。搭配鹿斑花纹的发带真是可爱极了。
等头发再长一些,就会梳“鬘下地”或“福髻”。由于头发还没有真的很长,所以会有小小的发鬓,称为雀鬓。
在地蔵盆一带,年幼的姑娘会在发髻后方插上两只角或三只角的发簪,抹上玉虫色的口红,很有韵味。
“桃割”“割葱”“染髻”“鸳鸯”“膨雀”“横兵库”“前割”等都是年轻姑娘的发型,中年的媳妇则会梳“裂笄”“伊比氏”等发髻。
明治时代的京风艺伎所绑的“投岛田”也很俏丽,相当好看。
不过随着时代变迁,各个时代都未曾废弃的、始终传承不息的,就属“岛田”与“丸髻”了,女儿梳文金高岛田,母亲梳丸髻,既高贵又典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