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纪伯伦与梅娅·齐雅黛之间的通信(1)(2/2)
希望你帮助我,保护我,为我排忧解难;不仅仅用灵魂,而且要用躯体。对我来说,你就是那个陌生人,你就是我的知觉意识;不论你怎么看,在我的心目中,你是父亲,是兄长,是同伴,是朋友;我呢,不管我如何,我是母亲,是妹妹,是同伴,是朋友。
来自于你的心理的调节还不能满足我所需要的来自你心的机械性调节。因此,我甘愿把我强健的心交给你来调节。如今,我是站在山峰顶上,父亲交给了我一个王国;这里有一种体躯上的抗拒性,你尽可将这一切拿去。啊,我在这里呼吸时,放慢了吸气节奏,以便把大海和大自然的力量吸入我的体内,然后用力将之呼给你,好让你凭之而祛病,让你康复、强健起来!
给我谈谈你的健康状况吧!把你的心率和医嘱告诉我。要让我像你的一位亲人那样了解你的详细情况。
请告诉我,你的白天是怎样安排的。我希望你吃一些补药,不管它的味道如何
给我写几行字,谈谈你的近况吧!千万不要过分劳累!切记。
梅娅
穆斯塔法:
邮路上发生了什么事?以前的信三周或有时更短的时间就可以收到,而这封信在路上走了四十天才到。随信特别封寄的两张明信片,上有两帧希腊人头像,精美、和谐而富有韵味。信件走得多慢呀!你觉得信即使从世界的最远处邮寄,即从美洲寄来,在路上用得着这些天吗?
耶稣诞辰,新年元旦,耶稣洗礼,再加上纪伯伦的生日,都赶在了一天。你可曾想过,这些节日里,多么空虚,多么寂寞,尤其是一些、一些又一些面孔从我们面前闪过,就是没有我们想念的那张面孔时……一些、一些又一些声音传入我们的耳际,就是没有我们所求、呼唤和设想的回音时!健忘的人儿,你甚至忘记了向我祝贺节日了!与此同时,我的一些朋友们倒抓住这个“机会”,给我送来许多祝贺,或者至少用这样的修饰语向我表示祝贺:
“梅娅,你的节日只是一天,而你却是时光的节日。”
诸如此类语句。
元月六日,你成了我思想主题的主人公。你以一个孩童“奴奴”的形象出现在我的面前,两只小手在空中挥动,示意要找我命中注定应该由他掌握并操作的用具。我很容易想到“奴奴”这个婴儿。因为我曾患轻微伤风;我从你的来信中得知,这伤风是从你那里传来的。“那是怎么回事?”你一定会问。因为正如你所说,你乘坐敞篷车,一夜之间,跨越了漫长征途,受了风寒,而受风寒的结果却显现在我的身上。明白了吗?你将来就让我少患各种伤风和流行性感冒之类的疾病吧!你不要让自己受凉!你要防备一切伤害你的病恙!明白吗?穆斯塔法同意这个建议吗?
仿佛你在责怨我,因为我问到了你的健康状况!我能不问你吗?你应该说。但在这封信里你没有谈及你的健康状况,你欠了我的债。在过去的来信中,每当你说你生病时,我便感到刺痛;得知你康复,我感到幸福。取代我感谢你这个好消息的是,我发现自己被拉向责备,因为在我的心灵中有对你的好些责备正在涌出。
你为何在今天以前,在我问你之前,在我们恢复通信之前,不把你病愈的消息告诉我呢?你为什么没在痊愈之后,就对我说你痊愈了呢?我只是在有限程度上迷恋油壶的故事。你明明知道只有你才能使我安心,可是,你怎么能忽略让我安心呢?你怎能在这些月里连一次都不曾想到我呢?
也许你会说:“这就是独立标志!”“忘却是自由的某种形式!”也许如是。也许在某种条件下同样表明另一件事情。
“日后如果我们再争吵(假若非争吵不可),我们不应该像过去那样分道扬镳,而应该聚集在一堂,直至厌腻争吵等等。尽管发生了争吵,我们应该留在同一屋顶下,直到我们厌恶争吵而笑起来,或者争吵厌恶了我们,于是摇头晃脑而去”等等。
“遵命!”伊赫顿人回答。但是,希望我的主人先生牢记一点,那就是争吵需要两方。因此,邻居及对手发出的英明劝告当有贝什里人的一份。我还希望让他们(指贝什里人)记住他的劝告和建议要比他在其中的过火举动珍贵。正像他们(指的是贝什里人)所做的那样,他们(贝什里人)竟然忘记了那口精美的能解决难题的金箱子。请你告诉我——愿上帝把你从贝什里人的愤怒中解救出来——难道我们的这些邻居能忘记那口理应存在的金箱子吗?
从我这方面说,我有重要工作使我有时远离每一种争执与喧嚣。我在专心致志地钻研这种奇迹怪事:我所熟悉的额头两侧的鬓发变白之事。多么美妙诱人的修剪!因其过分稀疏,真应该与天生的胡须合并在一行里。
谈到下巴的凹陷处,你不要以为我将为了你用来威胁我的胡须而和你争吵,而是要以明达、平静的态度,荣幸地告诉我们的主人,这其中没有任何与我们主人有关的事情。我们主人的胡须与我们的主人无关。那么,就请不要责怪,就此止步吧!
这些理智的官话,我已经说完。如果你要我将我的平常话翻译给你,我就说:“我不想让你蓄须。”假若你拒绝,非蓄须不可,我只有负责将之烧掉。走着瞧!
“这个小丫头!”——我们的主人发怒了——“这个小丫头,竟然如此大胆,简直到了不害羞的地步!她怎敢对我说要烧掉我想留长的胡须!”
我的主人,事情且听尊便。就像我现在笑着一样,将笑着烧你的胡须;为了办好这件事,我只需要递给你一支香烟和一根“轻轻”擦着的火柴。那里有我所思所想。下巴总是按照大自然的愿望,处在“呆滞与复仇”高原之间,怀抱着充满各种意味的谷地缩影和一幅鲜花恋情图;那朵花在图中放置了自己的标志。
至于那些条件,你看过之后,并且许诺完成它,我只能说:这种话只适用于说话人。那么,你要知道,这些条件中的第一款,那是“被征服者”自己找到的;至于其余条款,则是随之而来的。请拿出你那卓越聪慧的新例子让我见识见识吧!你要特别警惕误解那一款,免得扰乱了我对你的洞察力及锐利目光的美好印象!
穆斯塔法,在我的心中,你的信是多么甘甜!你那介于无味与平凡之间的话语是多么柔美!你的遣词造句和行行字迹是光、热、露、微醉、谦恭和歌声汇成的溪流。虽然如此,你很少告诉我关于你的事情。你一点也没有说到《向着上帝》一书,没有谈及那些油画,也没有说到你现在的写作或绘画或思想,更没有半点儿关于谷地的消息!每当我想起你画的那些我看不到的画时,你相信我感到遗憾吗?于是我以欣赏你那些发表在书上的画作为补偿;我每次都能从中发现新东西。特别是你的第一批艺术作品,饱含许多秘密,意思十分丰富,超越一切界限,嘲笑所有范围。
纪伯伦,我笑着写了这么多页,以便避开说“你是我所爱的人”,也为了躲避“爱情”一词。那些在晚会、舞场、会面场合里不用爱的表象和求爱做交易的人们,爱情在他们的内心深处成长为一种巨大力量。也许他们会羡慕那些在表面闪光中分发自己情感的人,因为他们忍受不了尚未爆发的情感的压力。但是,他们羡慕另一些人的舒适快乐,却并不希望自己也享受之。他们崇尚自己的孤独。他们选择宁静,他们更醉心于自己的寄托物。他们喜借与心神情感没有瓜葛的东西消遣取乐。他们宁择任何一种离乡之苦和任何一种不幸之灾(心灵孤独之外,还有什么离乡之苦与不幸之灾吗?)也不满足于那吝啬的点点滴滴。
我所写的是什么意思呢?我不知道我之所指。但是,我知道你是我所爱之人。我害怕爱情。我对爱情的期待是很多的,我害怕爱情不能给我带来我的全部期待。虽然我知道些许爱情就很多了,我还是这样说。但是,些许爱情是不能使我满意的。干旱无雨,一无所获,总比轻易许愿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