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百人敌或万人敌（2/2）

各色方位旗竖于大旗之后，青赤白黑分指东南西北，一杆黄旗居中高耸。

几乎没有多等，萧弈与李荣被带到了中军大帐。

帅案后，郭威端坐，膝上披着件旧毡，依旧不怒自威，可若细看，眼睛血丝密布，看来好几夜没睡了。

“见过大帅！”

众将行礼前，萧弈留意了一下，帅案上的地图换成了范围更广的当朝疆域图，分别以墨笔、朱笔写着各地节帅使的名字，朱笔多出现在河东。

可在河东之地，有两个名字被划掉，用墨笔重新写过，一个是潞州的常思，另一个是晋州的王宴。

他正思考着，忽若有所感，抬眼一看，郭威正目光灼灼盯着自己。

“初入河东，有何所得？都。”

李荣先嚷道：“差点得了沁州，可惜退兵了……可话回来，大帅自有道理，末将是个蠢人，只管奉命行事。”

郭威沉着脸，不语。

李荣遂老老实实把征河东的经过了，末了，抠着指甲里的马粪，道：“大帅问我有何所得，我看，刘崇、李存瑰不过如此，待来年春夏，一战可定！”

“萧弈，你。”

“河东不好打。”

“大帅莫理他。”李荣打岔道：“他没吃过苦，这一趟走懵了哩。”

“将军所言，阵前之锐，我军自可胜。可破阵易，灭刘崇却难。”

“你不懂就别瞎咧咧，也不怕人你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郭威抬手一止，道：“让这子。”

“是。”

萧弈微微沉吟，方才开口。

他至少比李荣要有文化。

“河东之地，襟带河山，名不虚传，其地之险，寒冬高山雪顶难以逾越，开春大河为阻，又是屏障，其关隘无数，皆一夫当关、万夫莫敌，我军便有数十万之众也难速克，而一旦战事久拖，河东骑兵可随时袭扰粮道。”

他顿了顿，目光瞥去，郭威无甚表情，显然对此了如指掌。

这一场问对，考校的意味更大。

“此外，河东兵将颇悍，多是与契丹、吐浑久战的边地健儿，胡汉混杂，弓马娴熟，良马数量远胜我军，且人心未散，刘崇终究是高祖之弟，多年经营，根基尚固。”

罢，萧弈肃立半晌。

他能感受到郭威与他一样，心中有着强烈的不甘。

郭威摩挲着膝盖，问道：“倘若，此番不能速取河东，依你之见，如何破之?”

萧弈没敢立即回答。

他并未学过兵法，若有比旁的将领强的地方，可能见识丰富些，见过的“演绎”战争多些，不知能不能班门弄斧。

李荣看他不会了，打破了沉默，道：“这子屁大点年纪，能扯出个鸟来。”

“既无旁人，大胆。”

“是。”

萧弈还是决定试着，上前一步，指点着地图，道：“末将斗胆，以为破河东之险，可用‘步步为营’之策。”

郭威眼中似有了兴趣，示意他细。

李荣遂收了浮躁，停下了抠马粪的动作。

萧弈有了点自信，道：“第一步，固防断援，扼其咽喉。潞、晋二州为刘崇南下门户，需遣心腹大将镇守，既阻其扩张，也是我们北上的跳板，在此屯田，囤积粮草军械，可免大军粮草运转之苦。”

“有点见识。”李荣道：“可那破地方，哪能囤出粮来？”

“接着。”

“第二步，断其外援，耗其根基。刘崇以河东一地之力，无法与我们抗衡，必仰仗契丹，若不能一战破河东，不如以兵马消耗契丹，以战略消耗河东。”

“何谓以战略消耗河东？”

“譬如，贩江南奢侈之物，购其战马皮革；以流言离间其能臣良将，以重金收买其心腹近臣；吸引流民，派遣细作，打探情报，掌握其城防……待准备充足，再到第三步，择机决战，一战歼灭。”

萧弈初次试着提出战略，心中没底，完，静待郭威话。

郭威却不给评述，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

此时魏仁浦入了帐，向萧弈、李荣一礼，道：“明公原打算进军河东，趁刘崇沉浸于其子即位，一战灭之。然消息传来，晋阳已有防备，故命你等撤军。明公又恐河东兵马追击，力排众义，亲率大军北上，为二位坐镇。”

这理由，萧弈无所谓信不信，总之是有个理由。

“谢明公。”

“谢大帅。”

魏仁浦一本正经道：“刘赟弃天下而擅逃河东，两位将军拦他辛苦。今他既非皇位之主，大帅也该返回开封，重立嗣君。”

来了。

萧弈顿觉风雪欲来。

天更冷了，该添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