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小心翼翼地伏低做小(2/2)
她心头一怔:他不是奉旨出京了吗?此时突然出现,所为何来?
未及细想,卓鹤卿已利落地翻身下马,将缰绳抛给从流,不由分说便握住她的手:
“可还赶得及?总不能让夫人独自回门,平白叫人看了笑话。”
他指尖温热,语气从容,“今日这般场合,我岂能缺席?”
她下意识要抽手,却被他更用力地握住。
“若是不愿配合,待会儿难堪的可是你自己。”他低声在她耳畔说道。
这话正戳中沈月疏的软肋。
她咬了咬唇,终是任由他握着右手,不再挣扎。
两人穿过垂花门。
庭院景致如昨,只是游廊上的雕花栏杆新上了朱漆,地上的鹅卵石小径也重新铺砌过,整齐如新。
穿过曲折的游廊,沈月疏的手心微微渗出薄汗。
前方即是正厅。
她暗暗吸气,抬手理了理鬓边碎发。
卓鹤卿轻轻握紧她的手,指尖在她掌心徐徐画了个圈,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拜见岳父大人。”
两人步过门槛,于距沈莫尊六尺处驻足,恭敬行礼。
卓鹤卿玄色直裰的广袖垂落如云,腰间那枚仙鹤望月玉佩与玉带钩相触,发出一声清越的“叮”响。
沈月疏随之敛衽:“女儿月疏,叩请父亲大人金安。”
“嗯,快快坐下。”
沈莫尊的目光在卓鹤卿身上停顿片刻,喉结轻动——这一声“岳父大人”,是他今生头一回听闻。
二人于乌木椅上落座,厅内一时静默。
丫鬟悄步奉上茶盏,热气在三人之间氤氲缭绕。
“父亲近来身体可好?”卓鹤卿出声问候,语气平和。
“尚可。”沈莫尊执起茶盏,轻抿一口,
“月疏在卓家可还守礼?”
两个曾势同水火的人对坐饮茶,场面终究带着几分难言的滞涩。
“月疏敬老慈幼,端静娴淑,礼数周全,皆是岳父大人往日悉心教导之功。”
卓鹤卿嘴角含笑,微侧过脸,眼中映着的全是沈月疏的身影。
沈莫尊心下了然:
卓鹤卿官居三品,愿放下前嫌唤他一声“岳父”,自是看在月疏的情面。
他最不看重的一个女儿,偏偏成了最有出息的那一个。
他对月疏,是有愧的。
众多儿女中,唯独对沈月疏,沈莫尊始终疏离冷淡。
府中上下皆传,这是因他对发妻秦湘用情至深,以至于无法面对这个令她难产早逝的孩子。
可唯有他自己心知肚明——那不过是个体面的借口。
他确实曾深爱过秦湘。
直至后来才察觉,成婚数载,她心底始终藏着一位早逝之人。
爱念渐转怨怼,人前他依旧对她体贴入微,人后却早已疏离如冰。
而月疏,偏生承袭了母亲最多的容貌——
那眉眼,那唇齿,那一颦一笑,无处不是秦湘的影子。
他怨着逝去的妻子,便也不自觉地,将这份冷落延续到了女儿身上。
“月疏”之名,外人只道是撷自“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诗句,赞其清雅不俗。
却无人知晓,那个“疏”字,于他而言,从来都是“疏离”之意——自她呱呱坠地那刻起,他便未曾想过要与她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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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宴设在花厅,两张八仙桌被珍馐美馔摆得满满当当。
沈莫尊携嫡系子女一桌,姨娘与庶出子女另坐一桌,泾渭分明。
沈月疏与卓鹤卿并肩而坐,对面正是她二哥沈青柏夫妇与长姐沈月娇夫妇。
宴席方开,沈青柏便迫不及待地离座,拎着酒壶凑到卓鹤卿身旁,脸上堆满谄笑,屈膝弓腰,姿态谦卑得如同一只煮熟的虾米。
“妹夫,啊不……卓大人。”
他陪着笑,语调谄媚到近乎哀恳,
“您断案如神,年轻有为。年初那桩土地侵占案,办得真是大快人心啊!”
卓鹤卿唇角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淡淡道:
“二哥谬赞,分内之事而已。”
一声“二哥”,让沈青柏如同听见赦令,脸上骤然放出光来。
他忙不迭地躬身,又将那白玉杯斟得盈满,酒液微漾,映出他欣喜难掩的眉梢。
“那案子盘根错节,牵扯了多少朝堂官员,”接话的是刘青玄。
他肥腻的脸上堆起笑容,捧着酒盅绕过八仙桌走来,那圆硕的腰身费力地弯折下去,
“这般乾坤手段,也唯有卓大人了。”
“过奖。”
卓鹤卿从容起身,举盅相迎,不卑,亦不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