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91章 笔墨追踪(2/2)
纸张换成了剡藤纸,质地柔韧绵密,光滑胜绢,墨迹易于显彩,价格比蜀麻纸高出不止一筹。”
他略作停顿,视线落于字迹上,继续道:“笔墨却没换,你们看这墨色,乌黑凝亮,隐隐泛光,乃是易水产的上品墨。笔则是上等紫毫笔,用江南兔毫制成,笔尖刚劲,最利于楷书钩捺。
这两样,已非寻常易得之物。”
宗元纬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插话,“历老,这不是都换了吗?”
顾嘉良代为解释,“宗寺卿有所不知,历老的意思是,投书者平日所用之纸,乃是与易水墨、紫毫笔相配的佳品。
却在书写投书时,临时寻了比‘他’平时惯用的纸张,更为易得、廉价的剡藤纸来代替。”
当然这只是相对而言,在常人眼中,剡藤纸已经是名贵之物。但比起易水墨、紫毫笔,还是差点意思。
书写者临时换纸,显然是想掩饰自己的身份,却一着不慎,忘了更换更难以“标记”的笔墨。
能用左手将字写到这般境界,投书者定然是内行人,不可能不知道好笔墨配好纸的道理。
临时换纸,反倒显得刻意了。
锦衣玉食的人,突然换上粗布衣裳,看似低调,却忘了自己腰间还系着价值千金的玉佩,终究藏不住身份。
祝明月平日书写记录,惯用的是四野庄纸坊特制的竹纸,只有练字时才会用上“专业文具”。
这次写匿名投书,她只想着换纸避人耳目,却疏忽了笔墨这两个不起眼的细节,反倒留下了破绽。
历宜然老神在在地点点头,接过话头,“以易水名墨和上等紫毫的身价,投书者平日用的纸,要么是宣州楮皮纸,要么是硬黄纸。
这两种纸质地细腻,才能配得上这般好笔墨。”
顾嘉良适时补充,目光扫过投书里凌厉的字迹,“硬黄纸多用于抄写佛经,以示庄重求不朽。”
这字里行间的戾气都快溢出来了,想来书写者该是不信佛的。
历宜然立刻采纳了后辈的见解,果断道:“那就只剩宣州楮皮纸了。”
这话一出,屋中几位官员的脸色都变了。
宣州楮皮纸、易水名墨、上等紫毫,这三样东西单独看已是珍品,能同时凑齐且日常使用的人家,在长安城里屈指可数,远比用蜀麻纸、潞州松烟墨的人家少得多。
此前三司官员还猜测,投书者境遇变故是突遭横祸、家道中落,可从纸墨来看,他的日常用度反而愈发富贵,分明是一朝得势的模样。
既是得势,为何字里行间的不忿却止不住?
是为当年纨绔戕害民女的旧事愤懑,还是眼看少府监贪污国帑而愤慨?
虞建元沾染了江南文人的雅致,虽不到殷博瀚那般极致,却也在朝中小有文名。
他平日练字,少有将易水名墨与宣州楮皮纸同时用上,此刻想到投书者竟如此奢侈,心中对其身份的好奇更甚,连忙追问:“历老,除了纸墨,你还能看出什么异常?”
历宜然俯身,将两份文书并排放好,手指指着字迹的起笔处,沉声道:“投书者该为女子。”
不是“他”,而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