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梦话(2/2)
苏晚萤突然扯下工牌。
金属扣崩开的轻响让影子再次蜷缩,她却像没察觉似的,从背包摸出打火机,咔地打着火苗。
工牌上的苏晚萤三个字在火焰里卷曲、焦黑,最后啪嗒一声掉进陶罐。
火焰突然变成幽蓝色,像燃烧的硫酸铜溶液。
苏晚萤的睫毛被火光照得透亮,她望着那簇蓝焰,眼底有水光浮动。
三秒后,火焰骤然熄灭,陶罐里只剩一小堆灰白色的灰烬,比普通纸灰更细,像被碾碎的月光。
沈默伸手碰了碰陶罐边缘,温度已经凉了。
他抬头时,苏晚萤正用指尖沾起一点灰,轻轻按在自己耳后——那里还残留着昨夜未褪尽的蓝丝,灰与蓝丝接触的瞬间,蓝丝竟淡了几分。
该准备了。沈默在便签上写下这四个字,指了指博物馆的方向。
青铜门的虚影虽然消失,但他能感觉到,某种更庞大的存在正蛰伏在博物馆地下,像头屏息的巨兽。
他回到警车后车厢,取出那只修复好的童鞋。
鞋面的针脚还带着他昨夜的体温,鞋尖沾着实验室地面的泥屑。
沈默凝视着这只鞋,忽然弯腰把它放在博物馆门前的大理石讲台上。
阳光穿过雕花玻璃,在鞋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此行不靠执念。他对着苏晚萤比画,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又拍了拍胸口,只凭清醒。
苏晚萤的手指在掌心写:【需要保护措施】。
沈默点头,从公文包取出微型血压计,绑在左手腕上。
他调整着绑带松紧,金属扣发出咔嗒轻响,这次影子只是微微一颤,没有蜷缩——静默腰带起作用了。
收缩压低于90,注射肾上腺素。他指了指绑在小臂内侧的微型注射器,又比了个扎针的动作,最后唤醒机制。
苏晚萤的眼眶又红了。
她抓住他的手,在他掌心用力写:【我等你】。
沈默回握她的手,指腹触到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修复文物留下的痕迹。
他轻轻抽出手,转身走向博物馆侧门。
门把手上缠着褪色的红绸,是昨夜他和苏晚萤留下的标记。
推开门的瞬间,绝对的寂静涌了进来。
没有风声,没有空调的嗡鸣,连三人的呼吸声都被无限拉长,像来自极远的山谷。
沈默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像敲在空瓮上的鼓点。
他闭眼前最后看了一眼:苏晚萤抱着陶罐站在门口,小舟的影子在她脚边延伸,重新勾勒出清晰的阶梯;讲台上的童鞋在阳光下泛着温柔的光,像在替他守着来时的路。
意识开始下沉时,沈默感觉自己像掉进了一碗浓得化不开的墨汁。
黑暗里有细碎的光点浮动,那是他视网膜上的神经信号。
他维持着思维静流状态——这是他禁语三周训练出的能力,让念头像溪流般平缓,不泛起任何浪花。
就在意识即将穿透那层模糊的屏障时,他听到了一声叹息。
不是来自外界,不是来自耳朵。
那声叹息像从他自己的喉咙里升起来的,带着熟悉的声线,尾音微微上挑,是他在解剖台上分析尸体时常用的语调。
你终于来了。
沈默猛地睁开眼。
博物馆的镜子墙映出他的身影——白大褂下摆沾着泥屑,解剖刀的刀柄从腰后露出半截。
但镜中的他在微笑,嘴角扬起的弧度比平时大了两度,眼睛里泛着某种他从未见过的光,像深潭里浮动的磷火。
现实中的沈默没有开口,嘴唇始终抿成一条直线。
镜中的他抬起手,指尖虚虚点向他的眉心。
地面突然腾起一阵灰雾,是路灯柱残留的泥屑。
那些灰粒在空中挣扎着拼凑,最终歪歪扭扭组成三个大字:别答应!
沈默的手腕血压计开始震动——收缩压正在下降,95,93,91......
镜中的他笑容更盛,那只手还在缓缓抬起,仿佛要穿过镜面,触到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