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死境涅槃(1/2)
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包裹着一切。
赵清真的意识在其中沉浮,仿佛一叶迷失在无尽归墟中的扁舟。肉身的剧痛、经脉的撕裂感、神魂的疲惫,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残存的灵觉。强行施展“万籁寂”的代价远超想象,那不仅仅是真元的枯竭,更是对自身道基、对生命本源的透支。
然而,在这极致的虚弱与黑暗中,一点微光始终未曾熄灭。那是他的道心,历经锤炼,已如金刚般纯粹坚定。一点灵台不昧,照见自身。
他“看”到自己千疮百孔的肉身,看到那如同龟裂旱地般的经脉,看到黯淡无光、几乎停止旋转的金丹(道胎)。更麻烦的是,黑山老祖那死亡法则的残余气息,以及“兵主”核心的狂暴煞气,依旧在他体内盘踞、冲突,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
常规的疗伤法门,在此刻显得苍白无力。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痛苦与黑暗彻底吞噬时,一股温和却带着奇异生机的暖流,悄然注入。这股力量并非纯粹的生命元气,而是夹杂着一种……近乎“冥土”般的沉寂与“药石”的解析之力。它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精准地找到那些死亡法则的残留,以一种近乎“中和”而非“驱散”的方式,将其缓缓化去;同时又如同最灵巧的织工,开始修补那些受损的经脉,虽然缓慢,却异常稳固。
是薛慕华!是冥医谷的秘法!
在这股外力的帮助下,赵清真那濒临寂灭的道境,再次被引动。归墟意境自主运转,不再是向外施展神通,而是向内,作用于自身。
这一次,他有了更深的体会。
“归墟……并非纯粹的毁灭与终结……死之极处便是生……寂灭之中,亦藏造化……”
他不再仅仅是将侵入的异力“化归”虚无,而是开始尝试引导、转化。将那死亡法则的残余,视为一种特殊的“尘”,将其引入归墟道境,磨去其暴戾的“杀意”,只留下最本源的“寂灭”道韵,反而滋养了他对“万籁寂”的领悟。将那兵主煞气的碎片,视为另一种“砾”,以其冲刷、锤炼自身近乎干涸的经脉与道胎,虽然过程痛苦万分,如同刮骨疗毒,却使得他的肉身与真元在破而后立中,隐隐变得更加坚韧、纯粹。
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尝试,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一个不慎,便可能被死亡法则彻底同化,或被兵主煞气冲垮神智。但有薛慕华那神乎其技的冥医手段护持,以及他自身坚不可摧的道心指引,这险之又险的道路,竟被他一步步走了下来。
他的意识在黑暗中逐渐凝聚,不再随波逐流,而是如同一个冷静的旁观者,内视着自身的“废墟”,并引导着“重建”。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万年。
赵清真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粗糙的木制屋顶,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薛慕华身上的那种懒散又神秘的气息。他正躺在一张铺着干净兽皮的木榻上,身处一间简陋却整洁的木屋内。
稍微动了动手指,一股虚弱感依旧传来,但那种肉身崩溃、神魂撕裂的剧痛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疴尽去后的通透与疲惫。经脉中,一丝微弱却无比精纯、带着淡淡“归墟”意境的真元正在缓缓流淌,自行运转周天,滋养着伤体。道胎虽然依旧黯淡,却稳固了许多,甚至隐隐感觉比受伤前更加凝练了一分。
他尝试运转《全真大道歌》,真元流转虽慢,却畅通无阻,而且性质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更加内敛,更加深邃。
“哟,醒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赵清真偏过头,只见薛慕华正坐在一个木墩上,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药杵,慢条斯理地捣着药臼里一些黑乎乎的东西,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命挺硬啊,道基都快散了,愣是被你自个儿那古怪道境给兜了回来。啧啧,归墟意境……你们全真教什么时候开始玩这么高端的东西了?”
“多谢薛先生救命之恩。”赵清真声音有些沙哑,但语气诚挚。他深知,若非薛慕华关键时刻以“渡厄冥死针”重创黑山老祖,又以其精妙医术稳住自己的伤势,自己绝无幸理。
“谢就不必了,记得付诊金就行。”薛慕华打了个哈欠,“你昏迷了三天。外面那些家伙都快把门槛踏破了,尤其是那个姓周的酸儒和那个老鬼师,一天来八趟,烦死了。”
正说着,木门被轻轻推开,周文渊和盘阿公走了进来。周文渊的气色好了很多,虽然儒衫依旧有些破损,但眼神清亮,浩然气已然恢复。盘阿公则显得苍老了一些,鸠杖上的七彩宝石依旧黯淡了一颗,显然之前召唤祖灵虚影对抗黑山老祖消耗巨大。
“赵道长!你终于醒了!”周文渊见到赵清真苏醒,脸上顿时露出欣喜之色。
盘阿公也松了口气,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长安然无恙,实乃万幸。”
“有劳二位挂念。”赵清真在周文渊的搀扶下,缓缓坐起身,“外面情况如何?”
周文渊神色一正,道:“黑山老祖伏诛,其麾下巫祭、狼煞尽数被歼,残余教徒也已肃清。联军伤亡不小,但士气高昂。各峒寨的勇士们正在清理战场,救治伤员。那黑煞宫……我们初步探查过了。”
盘阿公接口道,语气凝重:“宫内确有古怪祭坛,比外围那个更加庞大复杂,以无数生灵骸骨与污秽之物垒砌,怨气冲天。其核心处,有一个巨大的血池,里面浸泡着……那枚‘兵主核心’。”
提到兵主核心,三人的脸色都严肃起来。
赵清真感应了一下自身,那枚核心虽然被取出,但其一丝本源煞气似乎仍与他体内残余的气息有所勾连,让他能模糊感知到它的状态。“那东西……极其危险。黑山老祖未能完全融合它,但其本身蕴含的兵主意志与煞气,足以侵蚀任何靠近它的生灵。”
“正是如此。”周文渊点头,“我们不敢轻易触碰,只是由盘阿公联手几位鬼师,暂时以巫傩阵法将其封印在血池之中。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封印之力在持续被煞气侵蚀削弱。”
盘阿公忧心忡忡:“根据祖辈流传的只言片语和那‘盘王镇煞令’碎片推断,这等凶物,恐怕需要集齐完整的‘镇煞令’,或者找到当年盘王封印它的真正核心,才能彻底解决。”
薛慕华一边捣药,一边插嘴道:“还有个问题。我们在黑煞宫深处,找到了一些记载巫神教计划的骨板。上面提到,黑山老祖不过是他们‘兵主复苏’计划在桂西的执行者之一。巫神教的总坛,似乎在更遥远的西南方向,一个被称为‘幽冥峒’的地方。”
赵清真心中一震。巫神教的势力,竟然如此庞大?黑山老祖这等存在,竟然只是其中之一?那其总坛“幽冥峒”,又该是何等恐怖?
“此外,”周文渊补充道,“我们还在宫内发现了一些被囚禁的人,大多是附近失踪的山民和猎户,还有……柳州那位韦昆猎师的几位同门!他们是被巫神教抓捕而来,用于试验炼制‘狼煞’或是抽取生魂的!韦昆猎师得知消息,已经从柳州赶来,去相认并照料了。”
冯三界的传承者也牵扯其中,而且损失不小。这更说明了巫神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赵清真沉默片刻,消化着这些信息。局势远比想象的复杂。黑山老祖虽除,但兵主核心隐患仍在,巫神教主力未损。广西,乃至整个天下,依旧危机四伏。
他看向薛慕华:“薛先生,依你之见,我的伤势,还需多久能恢复行动?”
薛慕华停下捣药,瞥了他一眼:“你底子厚,道境又古怪,恢复得比我想象的快。不过,‘万籁寂’那一下透支太狠,想完全恢复,没个把月静养是不可能的。但要是只想能动弹,不影响基本行动嘛……”他摸了摸下巴,“再躺两天,配合我的药,勉强能下地走走吧。不过警告你,短期内别再动用那种层次的力量,否则道基真的会崩,神仙难救。”
两天……赵清真心中稍定。他不能在此久留。兵主核心如同定时炸弹,巫神教总部更是心腹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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