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此身此心,只遵己志,只走我路!(2/2)
回到家,她挺直了多年佝偻的脊背,对着愕然的婆家人,清晰无比地说出了那句从未敢想过的话:“儿媳要离开夫家,另寻生路。”
舅姑二人皆瞠目结舌。
他们从未想过,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逆来顺受的儿媳,竟会如此果断地提出这样的要求。
婆母率先回过神来,吊梢眼一挑,啐道:“自请下堂?你可知出了这门,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街坊四邻的指摘,族老宗亲的鄙弃,你担得起么?往后谁还认你是个清白妇人!”
那阿翁气得胡须乱颤,跺脚厉喝:“荒谬!《礼记》有云:‘妇人,从人者也:幼从父兄,嫁从夫,夫死从子。’你既已嫁入我王家,生是王家人,死是王家鬼!岂容你说来便来,说走就走?此等自作主张,简直是悖逆人伦,辱没门风!”
“你更对不起我亡儿在天之灵。”
孀妇听罢,非但不怯,反而迎上二老的目光:“五年!我守了整整五年!晨昏定省,侍奉汤药,守着这四方院子,没有一日懈怠,该尽的本分,我都尽了!”
她看向婆母,眼中已无半分畏缩:“您怕街坊指摘,怕族亲鄙弃,却可曾怕过我会在这深宅里熬干心血、孤寂至死?您要的‘清白’,不过是要用我的血肉来成全王家的体面!”
继而她转向阿翁,字字如钉:“既夫死无子,我便从自己,为自己寻一条活路,难道欲逼我以死全节,才合您心意,才不愧对您亡儿吗?”
“五年尽孝,儿媳自问仁至义尽,不亏不欠!”
她最后敛衽一礼,抬头,脊背挺得笔直:“今日,我不是来求你们答应的,我是来告诉你们——我定要走的。”
沈宅。
陆昭若刚砸了那座“贞节牌坊”,州衙的衙役便如潮水般涌来,开始抄没沈家产业。
她带着冬柔踏入内院,将细软收进包袱。
刚踏出门槛。
顾羡跟萧夜瞑瞧着她出来了,便开始告别。
顾羡眉眼含笑,说:“阿宝已将我家阿聪调教得极是乖巧,明日安乐楼,顾某定当亲自送回。”
萧夜瞑却始终垂着眼帘,连与她对视都不敢,只匆匆拱手便转身离去……
他急着回去部署,明日夜探海上那三处贼巢……
二人走后,石头与绿儿走过来跪在了她面前。
陆昭若微微挑眉:“沈家所有奴仆的卖身契已归还,你们可归家,亦可自谋生路,跪在这里做什么?”
冬柔轻声道:“娘子,他们二人想跟随您,石头的阿娘前几日已殁,家中再无亲眷可依;绿儿自幼失怙,伶仃无靠,无家可归。”
陆昭若听后,凝眸望向二人,温声问道:“你们当真愿随我左右?纵日后艰辛困顿,亦无怨悔?”
石头与绿儿闻言,当即伏地而拜。
石头俯首道:“数月前,若非娘子施药相救,家母岂能延寿数旬?临终之时,老母含笑而逝,了无遗憾。小人感念娘子恩德,愿终身侍奉,任凭驱使。”
绿儿亦叩首,瘦小的身子微微发颤:“奴婢孤苦无依,蒙娘子收留,此恩没齿难忘。愿随娘子左右,生死不渝。”
陆昭若垂眸望着跪拜的二人,心中微动。
石头憨厚忠实,她是知晓的。
她目光落在绿儿瘦小的身影上,前世沈家确实没有这丫头,是今世自己亲赴牙行,从一众待售的奴婢中挑出来的。
虽性子怯懦了些,却心地纯善。
陆昭若略一沉吟,虚扶二人起身:“既如此,往后便都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