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血脉燃烧(1/1)
夜幕像块浸了墨的绒布,缓缓覆盖能量塔的废墟。淡金色的地脉汁液在石缝间流淌,月光落在上面,映出细碎的银辉,像撒了把揉碎的星星。赵晓燕蹲在能量舱前,指尖悬在舱壁上,迟迟不敢落下,父亲的睡颜就在里面,鬓角的白发沾着些微霜,嘴角弯起的弧度,和他每次打猎归来时一模一样。
“怕惊扰了他?”渡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刚褪去伪装的沙哑。他已经卸去了所有机械义肢,左臂空荡荡的袖管在夜风中轻轻摆动,左眉骨的月牙疤在星光下泛着柔和的白,“赵大山睡觉轻,小时候在还魂谷守夜,一片落叶掉他脚边都能惊醒。”
赵晓燕的指尖突然一颤,火脉灵力顺着舱壁渗进去,在父亲的灵识旁燃起圈微红的光。那光触到父亲眉峰时,他的睫毛竟真的抖了抖,像蝴蝶要撑开翅膀。玄冰玉狐突然跳上舱顶,尾尖红毛化作道细线,与光圈缠绕在一起,发出细微的嗡鸣。
“它在帮你。”阿兰的银镯悬在能量舱阵列上方,绿光如细雨般洒落,“玄冰玉狐的灵脉能安抚沉睡的意识,就像当年阿夜哥守着它那样。”她的声音很轻,带着青狐族特有的温柔,“木老说,血脉的羁绊从来不是锁链,是能互相取暖的光。”
王小二正将七块还魂玉的光纹引向能量舱,护心镜的蓝光在地面织成精密的阵法。少年突然停下手,望着渡鸦空荡荡的袖管:“污染已经侵蚀到灵脉深处,强行净化会伤到他的本源。”他的目光落在渡鸦心口那道狐狸尾形的疤痕上,“那里的灵力波动最乱,是当年火脉灼伤的旧伤。”
渡鸦突然抓住赵晓燕的手腕,将她的掌心按在自己心口。火脉灵力相触的刹那,赵晓燕像被投入滚烫的岩浆,无数破碎的记忆顺着血脉涌来:少年阿夜背着受伤的玄冰玉狐在雪地里奔跑,赵大山举着猎刀的手在发抖,还魂谷的月光下,两个青年分食最后一块干粮,笑声震落松枝上的雪……最清晰的,是阿夜被绑在松树上时,父亲转身离去的背影,猎刀插在雪地里,刀柄上的红绳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那刀根本没敢用力。”渡鸦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心口的疤痕在火脉灵力下泛起红光,“划在我脸上时,他的手偏了半寸,不然这疤该在眼睛里。”他突然低笑一声,眼泪却落在赵晓燕手背上,滚烫得像团火,“我恨了他二十年,后来才想明白,他是怕我被青狐族的规矩真伤了灵脉,故意逼我走。”
赵卫东突然将开山斧插进阵法中央,土黄色的灵力顺着斧刃蔓延,在七块还魂玉间架起道拱桥:“说这些干啥!先把人弄醒才是正经事!”壮汉的眼眶红得厉害,他别过脸去擦了把,声音却更响了,“老李他闺女还在黑松林等着呢,这老东西要是敢睡过头,我劈了他的能量舱!”
苏晴的激光枪已化作水蓝色的光鞭,她正用能量束修补能量舱的裂痕。女科学家的镜片反射着阵法的流光,突然轻声道:“地脉污染在反抗,它们正往灵识最深处钻。”她指向父亲灵识旁的团黑雾,“那是赵叔生前最愧疚的记忆,污染就爱往这种地方躲。”
赵晓燕的心猛地一揪。她知道那团黑雾是什么,父亲总在醉酒后摩挲心口的旧伤,说当年有个年轻的矿工死在矿难里,他没能救出来。后来她才知道,那个矿工是王小二的父亲。
“爹,别怕。”她俯在能量舱上,额头抵着冰冷的舱壁,火脉灵力突然暴涨,在父亲灵识周围燃起熊熊烈火,“王叔叔的事,小二早就不怪你了。他说你把最后一个氧气瓶给他时,比亲爹还亲。”
王小二突然握住她的另一只手,护心镜的蓝光与火光交融,在黑雾上炸开朵青蓝色的花。少年的声音带着灵力的震颤,清晰地传进每个能量舱:“我爹说,能被赵叔这样的人记挂一辈子,是他的福气。”
黑雾剧烈地翻滚起来,发出尖细的嘶鸣。渡鸦突然将仅剩的右臂按在阵法中央,心口的疤痕彻底亮起,与赵晓燕的火脉灵力形成共鸣:“当年矿难,是我把消息透露给掠夺者的。”他的声音在夜风中回荡,带着赎罪的决绝,“我以为能借此逼赵大山交出还魂玉,却没想到……”
“我知道。”赵晓燕的声音异常平静,“我爹日记里写着,‘阿夜本性不坏,只是被执念迷了眼’。他说要是有天能再见到你,想请你喝他藏了二十年的烧刀子。”
焰花触碰黑雾的瞬间,整个阵法突然亮起。七脉灵力如潮水般涌来,在能量舱间织成个巨大的茧。赵晓燕清晰地感觉到,无数记忆在茧中交汇,父亲与阿夜年轻时的欢笑,矿工们在井下的号子,青狐族的歌谣,王小二父亲临终前的嘱托……所有的愧疚、怨恨、遗憾,都在血脉燃烧的光芒中渐渐消融。
渡鸦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左臂的断口处渗出黑血。他却死死咬着牙,将所有火脉灵力往阵法里灌,月牙疤在火光中亮得惊人:“赵大山,你看清楚!我没辜负你守的这片山!”
能量舱的舱门在此时缓缓打开,父亲的灵识化作道流光,轻轻落在赵晓燕掌心。那光带着熟悉的温度,像小时候父亲将她冻红的手揣进怀里,又像他临终前,贴在她耳边说的那句“爹在”。光团在她掌心转了圈,最后飞向渡鸦,在他的月牙疤上轻轻一点,然后消散在夜空中。
“他……他原谅我了?”渡鸦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突然捂住脸蹲下去,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像个终于卸下重担的孩子。
赵晓燕望着父亲消失的方向,眼眶发烫,却笑着摇了摇头。她知道父亲从没想过要原谅谁,他只是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们,该往前看了。
王小二突然轻碰她的手背,护心镜映出能量舱的景象:老李他们的灵识正在苏醒,脸上带着刚睡醒的迷茫。赵卫东已经冲了过去,粗声大气地骂着“你个老东西可算醒了”,声音里却裹着化不开的热。
玄冰玉狐突然跳回赵晓燕怀里,用头蹭着她的下巴。她低头时,看见自己掌心的狼牙坠正泛着红光,与渡鸦眉骨的月牙疤遥相呼应,像两团永不熄灭的火。
夜风吹过废墟,带来松针的清香。赵晓燕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突然明白“血脉燃烧”从来不是毁灭,是像父亲和阿夜那样,把最痛的疤,活成最亮的光。她悄悄握紧王小二的手,七脉灵力在两人之间流转,像条温暖的河,载着所有的过往,流向即将破晓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