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历史军事 > 戏尘记 > 归位8

归位8(1/1)

目录

仓库租出去的那天,我特意提前半小时到了郊区。租户是一对开小服装厂的夫妻,男的姓刘,女的姓陈,说话都很和气,还主动多交了一个月押金,说:“我们打算长期租,怕后续有变动耽误你们,多交一个月押金,你们也放心。”签合同的时候,刘哥还特意把条款念了一遍,怕我有看不懂的地方。

签完字,我站在仓库门口看了会儿,阳光落在新换的玻璃上,亮得晃眼,连玻璃上的灰尘都看得清清楚楚。以前总觉得“安稳”是个模糊的词,是父亲在世时的热饭,是母亲缝补的校服,可现在握着手里的租赁合同,指尖能摸到纸的纹路,才知道安稳就是有份固定的收入,能让母亲踏实吃药,能让租住的公寓里总有热饭,能让身边的人不用再担心明天。

回到租住的公寓时,王舒正陪着母亲在院子里摘青菜——是侯师傅上次送的那筐青菜,长得很旺盛,母亲说要留些种子,明年春天种在院子的空地里。“晓光回来啦?快尝尝我刚泡的菊花茶,是李丽昨天从花店带回来的,说是胎菊,喝了败火。”母亲拿起石桌上的玻璃杯,里面飘着几朵金黄的菊花,茶水清澈,还冒着热气。

我接过杯子,刚喝了一口,手机就响了,是古浪打来的,声音里满是兴奋,还带着点喘:“李哥,你快来老街区!我今天卖了二十多张碟片,还有人预定了下周的老电影合集,说要带家里人一起看!”

我笑着应下,跟母亲说了声就往外走。王舒追上来,递给我一把折叠伞,伞面上印着小雏菊:“下午预报有雨,带着别淋着,要是下大了,就等雨停了再回来,别着急。”

走到老街区时,远远就看见古浪的摊位前围了几个人,有老人也有年轻人,都在挑碟片。他看见我,急忙从人群里挤出来,招手喊我:“李哥,你看,这是张叔,他说小时候看过《小兵张嘎》,今天特意来买碟片,想给孙子看看,让孩子也知道以前的故事。”

张叔手里拿着一张《小兵张嘎》的碟片,笑得很开心:“现在的孩子都看动画片,哪知道我们小时候的老电影?买回去让他长长见识,也跟他说说我们那时候的日子。”

古浪一边给客人找碟片,一边跟我念叨,眼里满是干劲:“昨天王主任的人又来晃了,看见我摊位前有人,没敢过来,只在远处站了会儿就走了。我看他们就是纸老虎,以后我再不怕他们了!”他递过来一瓶水,是冰的,“你喝口水,今天天热。”

我看着他熟练地招呼客人,给老人介绍《地道战》,给年轻人推荐《红色娘子军》,眼里的光比以前亮多了。忽然想起他以前蹲在地下室里抱怨的样子,说日子没盼头,说自己什么都做不好——现在的他,总算找到了能让自己踏实的事,不用再跟着人瞎混,也不用再为了生计发愁,只用守着自己的碟片摊,就能把日子过稳。

下午果然下起了雨,不大,却淅淅沥沥的,打在巷口的老树上,沙沙作响,像在说悄悄话。我和古浪一起把碟片收进箱子里,他小心翼翼地把每张碟片擦干净,生怕受潮。“李哥,你说以后我们能不能开个正经的音像店?主要卖老电影碟片,再摆几张桌子,让客人能坐着看会儿,还能卖些茶水。”古浪擦着碟片上的水珠,眼里闪着光,满是期待。

我拍了拍他的肩,很肯定地说:“当然能,等你攒够了钱,我们一起找个合适的店面,装修成你喜欢的样子,门口再摆几盆花,肯定能吸引很多人。”

回到租住的公寓时,李丽已经从花店回来了。她浑身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却护着一个纸盒子,里面是一束包装好的白玫瑰,花瓣上没沾一点水。“今天下雨,花店没人,老板让我提前回来。这玫瑰是老板送的,说让伯母放在卧室里,有助睡眠,还能清新空气。”她把玫瑰递给我,又打了个喷嚏,鼻子红红的。

王舒赶紧拿了条干毛巾递给她,又去厨房端姜汤:“快擦擦,别感冒了。我炖了姜汤,放了点红糖,你喝一碗驱驱寒,不然明天上班该难受了。”

母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侯师傅送的点心,正一点点掰给院子里的流浪猫。那只猫是上周来的,瘦得可怜,母亲每天都会留些饭菜给它,现在已经敢凑到她脚边蹭来蹭去,发出“喵喵”的叫声。“你们看,这猫多通人性,知道谁对它好,谁真心待它。”母亲笑着,眼里满是温柔,像在看自己的孩子。

晚饭时,侯师傅也来了,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外面裹着厚厚的布,还冒着热气。“这是我在南方学的炖排骨,放了点山药,特意炖来给伯母补身体,软嫩,好消化。”他打开保温桶,排骨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里面的山药炖得软烂,一看就炖了很久。

“杨玉君那边有消息了。”侯师傅给母亲夹了块排骨,语气很平静,“他的染厂没签成通目集团的单,又欠了不少外债,听说要把厂子转手了,想拿着钱跑路。”

我心里一动,手里的筷子顿了顿:“他没再找你麻烦?也不会找我们的事?”

侯师傅摇了摇头,喝了口汤:“他现在自身难保,哪还有心思找别人麻烦?张总跟我说,以后不会再跟他合作,还把他以前坑人的事告诉了圈子里的人——以后他想在印染行业立足,难了。”

母亲叹了口气,放下筷子:“做人还是得踏实,耍小聪明、坑别人,早晚要栽跟头。杨玉君就是太贪心,才把自己的路走绝了。”

晚饭后,雨停了,天上挂着一轮浅黄的月亮,很圆,月光落在院子里,把茉莉的影子拉得很长。我们坐在院子里聊天,李丽说花店老板想让她当店长,以后负责管理店里的进货和员工;王舒说培训机构要给她涨工资,还想让她带个小班;古浪说下周要去进货,多进些老电影碟片,特别是《地道战》《小兵张嘎》这类,很多老人都来问。侯师傅坐在旁边听着,手里摩挲着一个旧茶杯,是他一直用的那个,嘴角带着淡淡的笑,眼里满是平和。

我看着身边的人,听着他们说着各自的打算,说着未来的盼头,突然觉得,日子就该是这样——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提心吊胆,每个人都有要忙的事,都有要盼的日子。母亲的身体在好转,朋友的生活在变好,连过去的恩怨也在慢慢淡去,杨玉君的阴影好像也越来越远。

睡前,我把仓库的租金存进银行卡里,又给母亲倒了杯温水,看着她把药吃了才回房。躺在床上,想起白天古浪摊位前的热闹,想起侯师傅炖的排骨,想起王舒递来的伞和李丽护着的玫瑰,心里格外踏实。可我刚要睡着,就想起下午在仓库收拾时,发现角落里的旧箱子里,有几张杨玉君以前签的合同,上面的字迹跟我之前收到的卡片上的字迹有点像——我把合同偷偷收了起来,打算明天跟侯师傅说说。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照进来,落在地板上,像一条温柔的路。我知道,以后的路还长,说不定还会遇到杨玉君的麻烦,还会有新的坎,可只要身边这些人都在,只要我们都守着自己的小日子,守着心里的方向,就一定能走得稳,走得远。而那些藏在合同里的秘密,总有一天会解开——只是不知道,解开的时候,会不会又带来新的挑战?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