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自己角色已然转变(1/2)
一
但细心之人却能发现,这份名单中,赫然有几位是朝野公认的、与太保裴矩或司徒苏威关系匪浅、或是其门生故旧的年轻官员。
而他们拟补的职位,虽然品级不算很高,却多是诸如门下省录事、中书省起居舍人、御史台监察御史之类的清要之职。
这些位置,看似不显山露水,却身处帝国权力运作的核心枢纽。
掌文书、近帝侧、司监察,无一不是接触机密、积累资历、快速晋升的绝佳跳板。
没等端坐在文官班首的裴矩、苏威有何表示,也没等杨子灿开口,武将班列之中,忽闻一声重重的冷哼,如同闷雷滚过殿堂。
只见司空、柱国大将军来护儿猛地睁开半阖的双眼,虎目圆睁,声如洪钟,带着久经沙场的煞气,直指韦津:
“韦尚书!你这份名单,老夫听着甚是刺耳!”
他声若雷霆,震得殿内嗡嗡作响。
“你举荐的这几人,其中那个叫王什么的,还有那个李什么的,老夫记得清清楚楚!”
“去年此时,河东战事吃紧,老夫麾下几万儿郎在前线等着粮草救命!就是这几个被你夸成花的‘青年才俊’,在后方督办粮秣,拖拖拉拉,推诿塞责,差点误了天大的事!”
“若非老夫及时发现,派了亲兵持令箭快马加鞭,强行从其他仓库调拨,前线将士就得饿着肚子跟刘武周的狼崽子们拼命!”
“这等玩忽职守、险些酿成大祸的履历,在你吏部考功司眼里,竟然还能评个‘上等’?”
“还,还能擢升到天子近前,担任清要之职?”
“韦尚书,你告诉老夫,这是哪家的王法?岂非视军国大事如儿戏!”
来护儿是开国元勋,军方巨头,性格刚烈耿直,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从不拐弯抹角。
他这一发难,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
殿内气氛瞬间凝滞,几乎所有官员都屏住了呼吸,目光在来护儿、韦津以及高踞上位的几位辅政大臣之间偷偷逡巡。
面对来护儿几乎是指着鼻子的质问,韦津面色不变,仿佛早已料到会有此一出。
他再次躬身,语气依旧平稳,甚至带着几分文人特有的从容:
“来司空息怒,且听下官一言。司空所言之事,下官亦有耳闻。”
“彼等当时年轻识浅,处置突发事件确有不当之处,此为其过,考功司记录在案,并未抹杀。”
“然,事后其等亦知错能改,积极补救,协同各方,最终并未造成不可挽回之损失,此亦可视为戴罪立功。”
“况且,考功司综合考评,此数人于经史典籍、律令格式、文书案牍之上,确有过人之才,考评‘才’‘行’两项,依律皆为上等。”
“门下、中书等处,正需此类精通文墨、熟知典章之才。下官依法依制提请,并非徇私。”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承认了过错,又强调了才能和程序正义,将球巧妙地踢了回去。
“才?行?”
来护儿嗤笑一声,满脸的鄙夷毫不掩饰。
“躲在洛阳城里,舞文弄墨,案牍劳形,耍耍笔杆子就是‘才’?”
“懂得察言观色,趋利避害,迎合上官心意就是‘行’?”
“叽霸!”
“老夫看,你这是‘媚上’之才,‘钻营’之行!”
“真要放到边关塞堡,放到灾荒之地,怕是连三天都撑不下去!”
这话已是极其粗俗、尖锐,几乎是指着鼻子骂这些人是只会钻营、没有实干能力的弄臣了。
裴矩依旧耷拉着眼皮,手持笏板,如同老僧入定,仿佛殿内这场激烈的争执与他毫无干系。
苏威则轻轻咳嗽一声,颤巍巍地出列。
他年纪大了,声音带着些许沙哑,却自有一股沉稳的气度:
“来司空暂息雷霆之怒。”
“老夫以为,韦尚书所言,亦不无道理。”
“为国选才,授官任职,当不拘一格,亦需看其大节与长远。”
“年轻人嘛,谁还能不犯点错?贵在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考功司依律考评,吏部依制提请,这程序上,确是挑不出毛病的。”
“至于此数人是否真的适宜担任拟补之职……”
他话锋一转,将目光投向御座,又扫过杨子灿,“还需陛下圣心独断,亦需我政事堂诸位同僚,共议斟酌才是。”
一番话,说得圆滑周到,既安抚了来护儿,又维护了制度和吏部的体面,最后轻飘飘地把决定权上交,自己片叶不沾身。
所有的压力,瞬间汇聚到了御座之上的杨侑,以及一直沉默不语的杨子灿身上。
年轻的皇帝,目光扫过下方争执的双方,最后定格在杨子灿身上。
声音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
“太师乃百官之首,综理政务,不知对此事,有何高见?”
刹那间,整个乾阳殿的目光,如同无数道聚光灯,齐刷刷地聚焦在杨子灿一人身上。
他若是旗帜鲜明地支持来护儿,痛斥吏部选人不公,那便是公然与裴矩、苏威为首的文官集团撕破脸皮,显得他仗着军功跋扈,打压异己,也与当下朝廷倡导“文治”、“休养生息”的基调格格不入。
可他若是完全支持韦津和苏威,认可这份名单,那无疑会寒了以来护儿为代表的军方将士的心,让人觉得他这位靠军队起家的太师,为了所谓的“朝局平衡”,已经开始向文官集团妥协,甚至出卖军方利益。
杨子灿心中冷笑。
这帮在朝堂上混成了精的老狐狸,试探来得可真快,也真够狠辣。
他面上却不露分毫,从容出列,先是对御座上的杨侑行了一礼,姿态恭谨。
然后,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殿的每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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