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凭处置(new)(2/2)
这帮小子在青峰宗能偷得到他们师父的灵器,可见也是混得顺风顺水——这大约也是与他们的性格有关:心思特别活络,年纪不大,一个个却很能察言观色溜须拍马。从江成月手中捡了一条命回来,大约是确实感恩戴德他的不杀之恩,又或者是对这个尊贵的皇储殿下存了几分讨好的心思,一晃不到半个月,这帮小子就把江成月哄了个心花怒放,前嫌尽弃。
凌霄殿修习本就无聊,这几个青峰宗弟子倒像是为这无聊的生活注入了一丝带着市井气的活力。毕竟贵为皇家道观,又有皇室成员修习,那些凌霄殿弟子也大多贵胄出身,家教严苛,涵养好,也放不下身段,不似青峰宗弟子没那么多忌讳,出身市井平民的较多,既市侩又粗俗,即便入观修习了也一时改不了,高兴了不高兴了随口蹦两个脏辞儿出来,图个一时嘴爽。
江成月生前曾有一段时间,也是混迹市井,遇到了这几个,反而多了几丝亲切,于是乎时不时借着督工的名义去听那几个小子一边奉承他一边给他讲解着齐峘山山下那些道观寺庙的轶事,常乐得前俯后仰。
有了皇储殿下对其态度转变做开头,凌霄殿那些弟子对青峰宗这几个敌意和戒心也消得差不多,偶然也会驻足同他们闲聊几句,或是讨论讨论修道上的问题。
本来凌霄殿没有皇室子弟入内修行之时,同山上山下其他道观庙宇也有类似的交流论道,只因是住了皇室子弟才断了,凌霄殿国师和青峰宗掌门不反对,两边的弟子也就没什么顾忌,随心畅谈。于是乎青峰宗这几个小子这段时间在凌霄殿待着,表面上看是受惩,实际上很是受用,倒有几分因祸得福的意味了。
只除了……在李云珩那边孜孜不倦地踢铁板。
江成月也算是从侧面见识到了李云宸这傲娇皇弟的倔脾气。无论青峰宗那几个弟子怎么道歉讨好狗腿谄媚,统统当没听见没看见不存在。若是被对方纠缠的急了,直接动手不带废话的。江成月见青峰宗那几个围着李云珩赔笑时死皮赖脸死缠滥打的犯贱嘴脸,颇有点儿看到自己的窘意,每每都觉得不忍卒视。
有几次看他们实在可怜,江成月也曾试着帮忙劝慰李云珩,苦口婆心说了一堆什么“冤家宜解不宜结”,“要擅长化敌为友”,“要广交贤能与人为善不计前嫌”最后却是自己怂在李云珩默然冷冽的凝视下,灰溜溜摸着鼻子逃了。
国师和五皇子这师徒二人,一个开口闭不上一个死活不张嘴的,却都真命中注定是他的克星,哪个他都惹不起。
于是乎青峰宗那几个小弟子在凌霄殿待得时间越长,与众人越融洽,李云珩的脸色越差。最后连带着几乎连江成月也不理了,看到他就黑了脸转身走,可怜了他的随侍弟子满头大汗两头告罪。
这一日傍晚青峰宗弟子正骑在主殿屋顶添砖加瓦描梁画栋地忙活,江成月带了个随侍站在,带着那个随侍弟子印柏从门前路过。
江成月当是很快就看见了他,笑着招呼了一声,没话找话道:“阿珩……放课啦?”
李云珩自然是不理他,没听见一般径直走过。
这边没话找话的自然不止江成月一个,青峰宗那帮弟子也是毕恭毕敬颔首施礼,唤道:“五殿下……”
李云珩置若罔闻,连眼角余光都不带分一点给他们的。
刚刚还笑闹着的一群人全静默了下来。
许久,青峰宗那几个中最年长的轻咳了一声,因为年纪小只是站在珩,拦在他面前挡住他的去路,恭恭敬敬拱手施礼,从胸前郑重掏了个精致的小药瓶,一看就不是凡品,双手奉上低头道:“五殿下,上次我们师兄弟几人行事莽撞,听闻五殿下受了伤……心中实在过意不去。此药是我们跟宗派里的制药长老跪求了好久才得来的,青峰宗只有长老级的大修士能用,据说效果超群……请五殿下不要嫌弃——”
李云珩低头冷眼看着他。青峰宗这个六师弟才十岁的年纪,比李云珩还小了一岁,穷苦出身,同龄的孩子中都显得身量不高,李云珩比他大了一岁又毕竟身份高贵,就算待在凌霄殿修习食膳也不会差了去,虽消瘦却足足比他高了一个头,那孩子又躬身俯首的,李云珩便只得居高临下看着他,不待他说完,见他一时没有让开的意思,径直朝旁边走开,绕过他欲行。
那六师弟许是受了师兄们所托无论如何也要将药送出去,一举破冰同李云珩的关系,当下便急了,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李云珩的衣袖,哀求地看着他唤道:“殿下……”
那孩子虽矮小却也长得虎头虎脑颇为讨喜,此时满脸哀戚地看着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江成月便忍不住拔足上前,笑着劝慰:“阿珩,人家既然是来道歉的……你也就不妨收下吧?”
李云珩本还算面无表情,闻言却是直接蹙紧了眉头,显示出几分愠怒,嫌恶地将自己的衣袖从六师弟手中抽出,冷冷道:“不必!”然后一刻也不停留,疾步离去。
印柏只得无奈地在他身后替他给江成月施礼告罪,然后“殿下殿下”地叫着追着他很快便转进小径,花丛掩映之下,两人皆消失了踪影。
江成月无奈摇着头叹了口气,正准备唤回那个六师弟却见那小小的孩子看着李云珩身影消失的方向,静静站着,江成月上前,被他噙着泪的样子吓了一大跳。“怎么了这是?”他蹲下身,有点儿手足无措,“这怎么还哭上了?”
六师弟闻言眼泪一滚就落了下来,压抑着抽泣道:“师,师尊说……如果五殿下不肯原谅我们……就要逐我们出师门呢!”
江成月一惊:“之前都没说逐你们啊,怎么现在要……”话未完,他自己倒是明白了过来。先前不逐一来是用青峰宗弟子的身份,多少会叫凌霄殿的有所顾忌好护他们一护,二来一出事就驱逐涉事弟子未免显得青峰宗惧怕了凌霄殿,现下风声稍落可以秋后算账了。先前那个楚道长说他们回到师门一样一堆惩处等着,看来不只是说说的。
他身后忙着的那几个也歇了下来,垂头丧气,唉声连天。青峰宗六师弟越说越是伤心,捏着那个小药瓶,拿另一只手不停地抹眼泪,哭道:“要是被逐出师门……我们没有地儿可以去了!!”
江成月惊道:“怎么会?”
那个骑在木架上刷柱子的大师兄补充道:“殿下有所不知……我们中大部分,是因家贫养不起,被爹娘弃在了青峰宗。青峰宗就是我们的归宿,若是被逐出师门……”他说完,那个六师弟顿时从委委屈屈的擦泪一下子变成了嚎啕大哭,涕泗横流,连带着他身后的师兄弟中也有一两个隐隐擦泪。
江成月一下子慌了手脚。
凌霄殿偶有弟子路过也被惊到了,驻足欲走不走预留不留地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