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乱我心者(2/2)
喻红林摇头道:“那人不见了。”
“那人,喻总使指的是?”
“一个无关大局的小人物,我出城去大雪湖就是为了他。我本以为劫走他的是三江雪侠,没想到事实并非如此。”
“三江雪侠,在大雪湖挑战整个江北武林的两个狂生?终该有人去灭灭他们的风头。”
“白大哥找到了他们的住处,里头没找到我们的那位朋友,而是找到了一个教头也猜不到的人。他很爱扎草编。”
“喻总使,这样的人可多得很啊。”
“可手艺像他那样精妙雁云也难寻。”
“喻总使也学会吊胃口了。”北城敬笑道。
“你的老搭档,血手杜浪。”
“是他……他怎么会被三江雪侠抓去。”
“这也是我想问的。”
“白公子信上怎么说?”
“他说是三江雪侠抓错了人,错把杜浪当成了我们那位朋友。他还告诉我,张酒歌已经逃出了聊云,从陆路往墨城去了。”
“天不绝义士性命。”北城敬舒了口气,“杜浪手中并无钥匙凭证,临少爷没有杀他的必要。但愿他能逃过一劫。云神云我。”
“当日混乱,雪化寒入魔无人可挡,我让白兄将昏迷的铁公子带走。他是河子旭的手下,不知眼下如何了。”喻红林又问道,“教头,这封信是什么时候来的?”
“大约也有五六日。”北城敬捋了捋稀疏的胡须,说道,“老夫记得送信来的是个不满十岁的童子。”
“如此说来,白大哥等我的回信也有五六日了。”喻红林脑中飞快地转着,“白大哥现在何处,教头可有他的消息,他可还在聊云城?”
听见喻红林问起白以,北城敬迟疑了半晌,似乎在犹豫着什么。良久他语气叹惋地道:“没了。”
“没了……”喻红林如中了一个霹雳,“这怎么可能,谁没了?”
“喻总使不要惊慌,我说的不是白衣归客,而是他的大哥,如今白族的大当家白言,前几日病重去世了。”
“白大哥的大哥病逝了……”喻红林惋惜道。
“喻总使,有一句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也是关于白衣归客的。本来就算是说了,也不值得一哂。喻总使可听可不听。”
“教头但说无妨。”
“对于白以,喻总使觉得此人如何?”北城敬眼睛闪过一道精光,“前有河谷兵阵,后有魔剑杀人,挑在这个时间点上回聊云城来。让人思来想去,也觉得实在太过巧合了点。”
喻红林听出北城敬言外之意:“白以出身水运司,更是前司长白管的关门弟子。其人行事光明,早年多以耿直著称,是个难得的人物。教头怎么会怀疑到他身上?”
“禾稼一年数季,易气常新。十年,足以改变一个人,甚至改变得面目全非。白以失踪十年,谁也到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喻总使,可不能总以旧眼光来看新人物啊!”
“教头,你的意思是……”
“我在想,这白以会不会就是我当初的上司,狮心门的狮子匪!”
“狮子匪?”
“狮心门中,只有载盟主一人知晓他的身份,就连文铁克和卓凡飞也是完全被蒙在鼓里。”北城敬一语惊人,接着道,“十年三前白以投水消失,离开聊云。尔后十年间,他都在江南游历,直到六年前突然失去了踪迹。不久江湖上就冒出了狮子匪这一号人物,小宗师巅峰高手。可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和剑道渊源。直到狮心门瓦解,狮子匪销声匿迹,江湖中才又有白以的消息传来。这一切难道也是巧合?”
北城敬摇头道:“白以名师出高徒,自身剑法不必言说。他为人机警,久在官门,对各种追捕通缉之事也甚为了解。若他是狮子匪,想要逃脱追捕,逍遥法外也绝非难事。后来加入狮心门,也是合情合理。”
北城敬顿了段,又道:“更可疑的是,眼下这个时间点他又莫名回归。他本可置身事外,却多次插手本案,这一切难道只是那么简单吗?喻总使,不可不察啊!”
“这经教头一说,我倒真是忽略了此事。狮子匪和白大哥……可白大哥其人,他眉目之间有一股正气,不像是那种作奸犯科之人。”喻红林仍有迟疑。
“喻总使好糊涂!常言道海水不可斗量,人心岂可面测!所谓大奸似忠,大诈似信,险谲之人尤善伪装其身。”北城敬急切地道,“老夫虽只是推测,尚无真凭实据。但这一切实在是太过巧合,再没有比他更符合的人选了。聊云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狮子匪不可能不回来,但观近来入城的高手,也只有这一个白衣归客了。”
“纵然如此,又能如何呢?眼下白大哥人不在,大约是走了,咱们再想找到他恐怕是难于登天!”
“喻总使,何不将此事禀报给苏总管。以黑白狐的智慧,绝不至让这狮子匪再次逃之夭夭。”
“苏总管?”喻红林木然应道。
“既然凶手的目标是狮心门人,那他们一定也在寻找白以。只要白以,狮子匪在我们手中,就不难不把对方从黑影之中引出来。”北城敬滔滔不绝,眼中充满了期冀,“临公子不能再一错再错下去了,喻总使一定得帮老夫阻止他。”
“教头说得不错。”
“喻总使?”北城敬发现喻红林根本没有在认真听他说话,不由提醒了他一下。
喻红林转过身去,在屋中走了三步,忽叹道:“眼下喻红林伤病缠身,无权无兵,前番失信于两位总管,眼下又是待罪之身。我喻红林还能再为这聊云城做什么呢?且听听这春鸣吧。”
北城敬震惊地道:“喻总使,老夫真不敢相信会从你口中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确是我内心所想,我倦了。抱歉,教头。”
“不想这几日的磨砺,竟磨去了喻总使的雄心大志。太晚了!太晚了!”北城敬惋惜地不住摇头。
“恕我不想送了。”
“罢、罢!”北城敬摇摇晃晃地向外走去。
他走到门口,看着远处的天空连叹数声,回头见喻红林还如木头一样呆立在原地,脸上更是懊丧。
他的身影消失很久后,院子里还能听见他那极有频率的拐杖声。
午后,人寂寂。
喻红林换上便服,一人从后门出去,涌进了大街的人流。
问过数人之后,他知晓白大爷白言的灵堂设在白府之中。喻红林不作多想,就朝白府行去。到了白府,门口两个家丁拦住去路,伸手便要名帖。
喻红林只推说是白言的知交好友,他拿出白以给他的那封书信一角给两家丁看过。
管事的见果真是白大爷的字迹,方让他进去。
白族无愧是聊云城的名门大族,这场丧失也举办得甚为隆重。知晓白言的人都知,他为人不羁,快语直言,得罪的人不少,朋友倒极零星。
这点倒是和白以一个脾性,无愧是对兄弟。
白言大白以十五岁,这个年纪去了,当真是英年早逝。
今日这些油头粉面,衣着光鲜之辈,大约都是冲着白家的名头来的。好端端的一个丧礼,却不止数人正言谈正欢,脸上毫无悲意。
喻红林摇头不止,也无心再去撕破,一个人径直走到白言的棺柩前。看见一个年纪轻轻,星眸俊彩的少年人正在用一块白布细心地擦拭棺盖上槽中的灰尘。他擦得极为专注,连喻红林走到身边都未察觉。
“你可是白容若白公子?”
白容若听见一个很昂扬的声音响起,回头一看见是个衣着普通的陌生男人,便道:
“不错,你认得我?”
“你是白家的大少爷,城中的富贵诗人,也是近来最有福气的新郎倌儿。我怎会不认得你!”喻红林问道,“你方才在干什么?”
“大伯喜欢干净,我再见不到他了,心中难过也不知能为他再做什么。”白容若似乎很认可喻红林的回答,悲伤地回答道。
“好孩子,婉儿嫁给你,你们会是一段好姻缘。”喻红林知他难过,与已同心,拍了拍他的肩膀。
“呀,你是婉儿的朋友吗?”白容若半天才反应过来,追问道,“还没问你的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