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裂（10）（1/1）

后半夜的时候起风了，风很大，整座山林都掀起了波涛，阵阵呼啸声在一片漆黑的夜色里如同一群不安的魔鬼，挣扎、吼叫，云千幕背着解语乘着夜色急匆匆逃出了山林，离开了凤梧，至于去哪儿，他也不知道。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在空中飞了许久，天上忽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了，雨点打在解语身上，又加上冷风袭人，她清醒了过来，忽然看见云千幕背着自己，她立即挣扎着叫道：“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快放我下来！”云千幕回头道：“你醒了？再忍一忍，等天亮了再找地方休息，这里离凤梧还不够远。”解语怒道：“你又要耍什么花样！”云千幕却低声道：“别说话，我是在救你。白虹来了，我偷偷把你带了了出来，找个远远的地方送你走。”

解语听罢一时间愣住了，半晌才道：“送走了我，那你怎么办？”云千幕冷冷地道：“这个就不劳你记挂了。”解语听他语气生冷，心头登时涌起一股怒气，可是转念又想起云千幕此举全是为自己，这怒气便又渐渐消失了，于是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黎明时分，云千幕找了一个破庙安顿解语，雨下了半天了，解语的衣衫头发都已湿透，云千幕抱来些干草干柴，在解语旁边生了个火堆，云千幕蹲在火堆的另一边，一边拨弄着柴草一边说道：“我不能在你这里待太久，他们会顺着我的气味找到你，你修的是仙法，他们闻不到你的味道，我走了之后你就可以安心留在这里，这里虽苦了些，好歹也能遮风挡雨，你将就一下，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解语隔着火堆看着云千幕，他俊郎的面容上满是失意、哀愁、疲惫，如同死水一般沉寂落寞，解语不禁懊悔，咬了咬嘴唇，心中暗想：“我先前做的是不是太过分了？”

云千幕的声音继续盘旋在她耳边：“你走之后不要再去找你的门人了，同她们在一起更容易暴露，你自己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去人多的地方最好，混在人群里才是最隐蔽的。”他说话的时候一直低头看着火堆，没有向解语看上一眼，解语没有理会他的叮咛，反问道：“白虹会杀了你吗？”云千幕顿了顿，将手里的柴火丢进了火堆，站起身来皱眉道：“你我早已恩断义绝，你就不要再问这些了，免得徒增烦恼，我……走了！”说罢便转身向庙门外走去，解语挣扎起来叫道：“千幕，千幕！你等等，我有话要说……”解语身受重伤，身上几乎没有一丝力气了，但还是拼了命地想要拦住他，声音也变得嘶哑颤抖起来。

云千幕心中一动，终于止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喃喃地道：“你这又是何苦！”解语道：“假如，假如你放下白虹给你的所有法术，他是不是就找不到你了？”云千幕苦笑道：“放下了又怎么样！活下去又怎么样，废除法术只能挑断所有的经脉，到那时我就是一个废人！百年之后还不是同样的结局？与其数十年孤单一人苟且偷生，还不如现在死了，也省的……算了算了，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解语心中早已被深深打动，与云千幕这数百年的相望而不能相守，她无时无刻不期盼着云千幕回心转意，而今云千幕救她出来，分明是念及旧情，如今机会摆在眼前，她怎肯放弃，于是鼓起勇气道：“千幕，假如我陪着你，你愿不愿意做个凡人活下去？”

云千幕侧过头来，说道：“我们还回得了从前吗，你还肯原谅我？”解语道：“当然可以，千幕，回来吧，我们已经经历了那么多，我心里从没放下过对你的期盼，你要是愿意，我也不修仙了，我把我的仙力都给你，可以帮你维持经脉畅通，恢复正常，不过……要是你对我再无情义，也无法再像之前那样待我，我……我也不会缠着你的，我知道，之前是我……”云千幕忽然在此时回转过身来将她拥入了怀中，在她耳边呢喃道：“别说了，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解语还没听清楚他的话，云千幕便吻上了她的嘴唇，解语说不出话来，她有些惊讶，又有些羞怯，但她终究没有再拒绝云千幕，她只觉自己像是被融化在了云千幕的怀抱里，数百年的辛酸和孤独，折磨得她筋疲力竭，她无力拒绝也不想再拒绝，云千幕的怀抱温暖安全，她真的不想再离开了，她的泪和他的泪交融在一起，滴落在唇舌间，又是温暖又是苦涩。

过了良久，云千幕才放开解语，在她耳边细语道：“我答应你，舍了这一身的修为，做个凡人，你也要答应永远陪着我。”解语双颊火热，看着云千幕的眼睛柔声道：“只要你变回以前的你，我自然永远陪着你。”

云千幕当下毫不犹豫，当着解语的面自己震断了经脉，这过程极为痛苦难熬，虽有解语在旁相助，云千幕依然疼的昏去，又疼得醒来，反反复复数十次才震断了所有的经脉，瘫在解语怀着的云千幕即使彻底地昏去也还在不停地抽搐着，解语只能帮他维系气脉，却无法减轻痛苦，只得抱着他不停地低声安慰，云千幕周身虽无比疼痛，脑中却十分清醒，在苦痛中也不忘看着解语笑一笑，好让她不用那么担心。

云千幕完全恢复之后已经过了半月，他这些年没少在尘世走动，积攒下了许多银钱，他本以为自己要这些没什么用处，却在此时发挥了银子的功效，他带着解语置买田地房屋，粮食衣衫，很快便整理出了一个家的模样，他和解语兜兜转转数百年，终于相守在一起，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第二年，他们的院子里就开满了匙叶草，云千幕还特意找了一个和当年送给解语的一样的花瓶，剪了一簇匙叶草摆在内室的床头。

他二人之事暂且不提，白虹和云千幕之间究竟如何也暂且打住，细水长流，不急于这一时，咱们先来说一说扶云山里的穆风和苏临渊这对师徒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