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赚钱嘛,和匈奴人做买卖,也不磕磣!(2/2)
在乡市和里市上討价还价的客商们与別处也不同,脾气豪迈火爆了许多,砍价时更是大开大合,乍一看,还以为是发生了爭执吵闹。
而且,在集市上游走的客商当中,西域人和匈奴人的比例出奇地高:起码占了两成以上!
这些西域人和匈奴人也都潦草地穿著大汉黔首的袍服,所操官话的口音有些奇怪,但仍很流利,交流起来是毫无障碍。
倘若不细看他们的长相,当真和寻常黔首没有两样了。
在这熙熙攘攘的官道上,樊千秋走得极慢,时不时便会停下脚步,询问著各种货物的来处和价格,並且细细记在心中。
摆在乡肆上售卖的铁器、陶器和漆器这些汉地出產的商品,都是从南边来的。
既有经过关中运输来的,也有从其余商路贩运来的。
不过,不管从何处来的,价格都要比关中一带昂贵。
尤其是盐铁一类的货物,价格甚至会多上两倍有余。
比如一把极普通的铁镐,在长安最多只卖二三百钱,但到了此处,標价七百!
除了“盐铁漆陶”这些紧俏的物资之外,粮食同样是交易的大头:这粮食自不是卖给匈奴人的,而是卖给当地黔首的。
而这些粮食的大头又是从滎阳县运来的,这和樊千秋刚才的猜测便合上了:平定的粮需要外运,价格自然比別处高啊。
如今的粮价是百钱一斛,比关中贵三成,和以前相比已经算低了,这说明龚遂等人这几个月在滎阳县把局面维持住了。
这些是“输入”的货物,自然还有“输出”的货物。
多是成群的牛羊和各种皮毛,以及来自西域的珍宝。
两者相比,至少在经济上,匈奴对大汉的依赖更重。
樊千秋他们三人在熙熙攘攘的乡市上逛一个多时辰,终於在路边一棵合抱粗的樺树底下停了脚。
此刻,日头已经爬了起来,向四周慷慨地宣泄热力。
在这股热力的猛烈蒸腾下,北城郭渐渐瀰漫起了一股复杂的气味。
细细辨別,能闻到汗臭味、牲口味、粪便味、粮食味、漆器味虽然不好闻,却又让人安心。
“刘郎君是不是走得累了,要不要先回去歇一歇”姜广汉说道。
“累是累,却不至走不动,只是有些话与你討教。”樊千秋笑道。
““..—”姜广汉眼珠一转,忙討好道,“快午时了,不如找一处饭肆,郎君边吃边问小人话。”
“你倒是想得周到,既然如此,便听你所言,只是这饭肆在何处”樊千秋还不想离开此处。
“东市就在百步外,那里有几家清静的饭肆。”姜广汉朝西边指了指,樊千秋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一座市楼。
“好,便听你安排,先去东市边聊边吃。”樊千秋大手一挥说道。
而后,三人便沿著北城墙的墙根走了百多步,来到了安定县东市。
所有的城池都有官营的市场给坐贾经营货殖,往往分为东西两市。
樊千秋眼前这安定县东市和长安城东市相似,只是规模小了数倍。
看著被桓墙合围的东市,樊千秋自有些感慨。
几年之前,他还是长安城东市一个贩卖石棺的“市籍”坐贾,且濒临破產,险些因为交不出算赋被判流刑。
市籍坐贾,绝对是大汉极低贱的身份之一了。
他们虽然不用缴纳地租,並且可以在官市中分到固定的摊肆,但算钱却比编户籍高几倍,还要率先被徵调。
和那些没有“市籍”限制的大大小小的行商比起来,“市籍”坐贾当真是受尽了压迫啊。
保留“市籍”,实际意义已经不大了,毕竟,官市外的货殖红红火火,左不过十天换一个设肆的位置罢了。
只有一部分彻底失地的农户,才会为了生计,从编户籍转为市籍,专靠在官市经营货殖:否则只能为奴了。
若还没有逼到这个份上,“农忙的时候耕地,农閒的时候行商”才是靠得住的发家之道。
保留“市籍”最重要的功能,恐怕便是告诫天下黔首:专门经商並非正道,不如务农桑。
可是,隨著商品经济的发展,这“市籍”的身份终將会被废除的,最多也只是保留些无足轻重的限制罢了。
当樊千秋看著东市桓门发愣,思索著日后是否要上书刘彻,劝他彻底废黜“市籍”之时,姜广汉凑了过来。
“使君,官市不比外面乡市,所卖货物虽好,但是经营的坐贾都很奸猾,使君要小心。”姜广汉好意提醒。
“坐贾奸猾”樊千秋回头,很不悦地反问。
“正是,若不是想钻营牟利,怎会放弃田宅,来做坐贾”姜广汉不知自已说了错话,还振振有词地说道。
“呵呵,钻营牟利的不只是坐贾吧农夫、虞人、工匠、官吏,甚至百官公卿,都图利吧”樊千秋冷道。
“.—”姜广汉听出了寒意,半张著嘴,疑惑地看向樊千秋,不知是进还是退。
“罢了,先去找饭肆,坐下再说。”樊千秋说道。
“诺!”姜广汉说完,不敢再插嘴,连忙在前面给樊千秋和霍去病带路。
安定县东市不仅外观看起来像长安东市,內在的布置形制也和长安东市大同小异。
整个官市亦被横纵四条笔直的隧道划分成九个区:中间的一个区是市楼,其他的八个区则是分门別类的肆。
和外面乱糟糟的乡市比起来,官市自是很有规划,而且同样是热闹非凡,一些热闹的地方,甚至无从插脚。
在姜广汉的引导之下,樊千秋终於在一家相对宽的饭肆中安稳坐下了。
说是宽,横纵也不过五步:一步隔出来做膳房,剩下四步摆著一些方案和坐榻,可以同时招徠二三十人。
围挡膳房的木板很破,透过木板间的缝隙向里看,能看到一个膳夫和几个小奴正围在一口大釜周围打瞌睡。
那釜正架在火上烧著,里面似乎燉著什么,冒出一阵阵带有肉香的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