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酒映血日（续）（2/2）

恒宇将箭递给后羿。冰冷的箭身触碰到后羿滚烫的手心。

“记住代价。”恒宇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如同冰冷的预言，烙印在后羿燃烧的灵魂深处。

后羿看都没看恒宇，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锁定门外天空中，一只正俯冲而下、将一条干涸河床瞬间蒸发为巨大熔岩沟壑的金乌！他左手紧握弓臂，将巨弓死死抵在腰间石壁上，用身体的重量和左臂残存的力量，强行固定住沉重的弓身！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牙龈都渗出血来！

他颤抖的、血肉模糊的右手，忍着被冰封伤口撕裂的剧痛，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搭上了弓弦！

“呃——啊——！”拉弦！每一寸移动，都伴随着右肩冰封处传来的、如同肌肉骨骼被生生撕扯剥离的恐怖剧痛！灵魂深处被第一只金乌哀鸣撕裂的伤口，也在这极致的痛苦中疯狂悸动、尖叫！冷汗如同瀑布般从他额头、脊背涌出！鲜血再次从崩裂的虎口和被冰封绷带强行压制的伤口边缘渗出，染红了弓弦和箭羽！

但他没有停！那双燃烧着毁灭火焰的眼睛，死死盯着目标！弓弦在颤抖中，被强行拉开！黝黑的弓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剧烈震颤！

就在弓弦即将拉满，后羿的力量和精神都绷紧到极限的刹那！

恒宇放在柜台边缘的手指，再次微不可察地、轻轻向下一按。

嗡！

无形的空间涟漪，再次以“有穷氏”酒馆为中心荡漾开来。石屋的门框处，空气如水波般扭曲。

嘣——！！！

第二声撕裂乾坤的巨响炸开！

黑红色的毁灭流光再次离弦！带着后羿燃烧的生命、撕裂的灵魂和无尽的恨意，射向目标！

“唳——！！！”

又一声足以洞穿九幽的、饱含痛苦与惊愕的灵魂哀嚎响彻云霄！第二只金乌庞大的神躯被贯穿！刺目的金色神血再次如同决堤的天河般狂喷！它痛苦地翻滚、挣扎，光芒急剧黯淡，最终化作第二颗燃烧的陨星，拖着泣血般的尾迹，轰然坠向远方！大地再次震颤！

天空，又黯淡了十分之一！

“噗——！”后羿再也支撑不住，在箭离弦的瞬间，那股恐怖的反噬之力再次爆发！即使有恒宇的空间虚化缓冲了九成以上的物理冲击，那纯粹的灵魂震荡和神血溅射带来的灼烧感，依旧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早已千疮百孔的灵魂和肉身上！他狂喷出一口混杂着内脏碎片的暗红鲜血，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顺着冰冷的石壁软软滑倒在地，意识瞬间陷入黑暗的边缘。只有那沉重的喘息和不受控制的、因灵魂剧痛而产生的痉挛，证明他还活着。

恒宇无声地走到他身边。冰冷的指尖再次按在那崩裂的伤口上。极致的冰寒伴随着更剧烈的痛苦，强行将涌出的鲜血和更深的撕裂封冻。新的、带着符文的灰暗绷带，再次缠绕上那具濒临破碎的躯体。

石屋外，剩余的七轮金乌彻底疯狂！尖啸声震碎云霄！焚世的烈焰更加炽烈！大地在更恐怖的炙烤下呻吟、融化！被射落两只金乌的仇恨，让它们陷入了彻底的暴走！

恒宇回到柜台后。石台上，两只粗陶碗静静摆放着。一只空着，碗底残留着些许浑浊的酒液。另一只，盛满了新的浊酒，浑浊的酒液中，倒映着七轮更加刺目、更加暴虐的燃烧烈日。

他拿起那块粗糙的麻布，走到门边。门楣上，“有穷氏”三个大字，在吸收了第二滴溅射而来的暗金神血后，那内敛的暗金脉络似乎更加清晰了一丝，散发出的气息也更加凝实厚重，隐隐与石屋本身、与恒宇的存在产生更深沉的共鸣。

恒宇仔细擦拭着门楣，动作一丝不苟。他冰冷的目光扫过门外那七轮毁灭的源头，又落回地上那具在剧痛痉挛中、意识模糊却仍死死攥着巨弓的身影。

“酒尚温。”恒宇平淡的声音，再次在弥漫着血腥、焦糊和神性威压的死寂石屋中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