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半神(2/2)
“你爹第一次跟我出海,也是坐在这里,钓了一条两斤重的鲈鱼。”阿爷的声音随着海风飘过来,“他那时候跟你一样大,比你还调皮,非要自己掌舵,结果把船开得歪歪扭扭的。”
潮生笑了,想象着爹年轻时的样子。他突然觉得,爹好像就坐在自己身边,陪着他一起看海。
“潮生,你看那边。”阿爷指着远处,潮生顺着阿爷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群海豚正跟着船游,灰色的脊背在海面上此起彼伏。
“它们是在跟我们打招呼呢。”阿爷说,“海是有灵性的,你对它好,它就会对你好。”
那天他们钓了很多鱼,傍晚回到码头时,看见镇上的很多人都在等他们。有潮生的同学,有卖海鲜的阿姨,还有以前跟阿爷一起修船的老匠人。
“陈大爷,我们都听说了,码头不能拆!”卖海鲜的阿姨说,“我们已经联名写信给上面了,这码头是我们的家,不能说拆就拆。”
潮生愣住了,阿爷也愣住了,眼眶慢慢红了。原来这些天,阿爷的坚持被镇上的人看在眼里,大家也开始觉得,不能让码头就这么没了。
后来,上面的人来了好几次,听了镇上人的意见,又去看了“破浪号”,最后决定修改拆迁方案,保留码头的一部分,把“破浪号”当成渔船文化的展示品留在码头。
那天,镇上的人都很高兴,阿爷拉着潮生的手,站在“破浪号”旁边,笑着说:“你看,只要心里有念想,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再后来,潮生考上了大学,学的是船舶工程。每年放假,他都会回镇上,去码头看看“破浪号”,帮阿爷打理一下船。有时候,他会坐在船头,跟阿爷一起看海,听阿爷讲以前的故事,讲爹的故事,讲“破浪号”的故事。
有一年暑假,潮生带着自己设计的渔船模型回镇上,拿给阿爷看。阿爷捧着模型,看了很久,笑着说:“好,好,我们潮生有出息了,以后能造更好的船了。”
潮生看着阿爷的笑脸,又看了看旁边的“破浪号”,突然觉得,不管以后自己走多远,不管以后造多少船,“破浪号”永远都是自己心里最特别的那一艘。因为它不仅载着海的记忆,载着爹的记忆,还载着自己和阿爷的时光,载着整个小镇的根。
海风轻轻吹过,“破浪号”的船帆微微晃动,像是在跟他们打招呼。潮生知道,只要“破浪号”还在,只要码头还在,这个小镇的故事就会一直继续下去,一代又一代,就像这永远不会停歇的海浪
巷口的老槐树
我家巷口的老槐树,该有上百岁了。皲裂的树皮像爷爷手背的褶皱,枝干却依旧遒劲,斜斜地探过青瓦屋顶,把半个巷子都拢在绿荫里。
春天是它最温柔的时候。细碎的槐花开了,一串串缀在枝头,白得像撒了把碎雪。风一吹,花瓣就簌簌往下落,沾在路人的肩头、自行车的车筐里,连空气里都飘着清甜的香。放学路上,我总爱和同学捡落在地上的槐花,小心翼翼地装进纸袋子,回家让妈妈蒸槐花饭。那股子清香,混着米饭的软糯,是我关于春天最鲜明的记忆。
夏天,老槐树下成了巷子里的“客厅”。傍晚时分,张奶奶搬来小马扎织毛衣,王爷爷摆上棋盘等棋友,孩子们则围着树干追逐打闹。我常坐在树下的石凳上看书,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叶子,在书页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蝉鸣声里,连时光都慢了下来。有次下大雨,我没带伞,躲在槐树下,茂密的枝叶像一把大伞,竟让我没怎么淋湿。
后来巷子改造,有人说老槐树挡路,提议移栽。巷子里的老人们急了,拉着施工队的人说:“这树看着我们长大,可不能挪走啊!”最后,施工队特意改了规划,给老槐树留了足够的空间。
如今每次路过巷口,看到老槐树依旧枝繁叶茂,我就觉得心里踏实。它像一位沉默的老者,见证着巷子的变迁,也守护着我们一代又一代人的烟火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