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泷一斗4,(1/2)
“老大,不好了!鬼婆婆出事了!”尾音还在巷口打转,荒泷一斗已经冲了出去。
风是一刀一刀刮过来的。
荒泷一斗奔到院口时,喉咙里已经全是铁锈味——那不是雨,是血,是鬼婆婆的血,先一步钻进鼻腔,黏在舌根,像有人拿烙铁摁在他的扁桃体上。
门板撞在墙上,一声闷响。
第一眼看见的是鬼婆婆的银发,像一滩被踩碎的月光铺在榻榻米上;第二眼是那片青紫,肿胀得几乎透光,仿佛下一瞬就要炸开,把“死”字直接拍在他脸上。
“鬼婆婆……”
他跪下去,膝盖砸得地板嗡嗡作响,手指悬在半空,离那青紫的额角只差一寸,却怎么也落不下去。他怕自己一碰,那层薄薄的皮就破了,破了就再也合不上。
卓也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进来:“元太去找大夫了,阿晃去叫忍姐。”
一斗没回头,只听见自己心跳擂鼓似的撞耳膜——咚、咚、咚——每一下都在重复同一句话:
要是再晚一步,是不是就再也听不见她喊“小一斗”了?
“等不了!”他猛地俯身,想把人抱起来。
可刚碰到鬼婆婆的肩,久岐忍的手像铁箍扣住他腕子,“老大,冷静,别添乱,你想让鬼婆婆伤势再加重吗?”
阿守缩在墙角,哆哆嗦嗦:“老、老大,冷静!冷静!刘婶马上——”
一斗僵住,臂弯里空落落的,只剩鬼婆婆几缕冰凉的发丝缠在他指缝,像一场抓不住的雪。
陌生的声音就在这时切进来——
“请问,是荒泷家么?”
门槛外站着个提药箱的男人,衣襟干净,却是个生面孔。
他说有人托信加急、诊金已付。
一斗没应声,只看见那人鞋尖沾了一点暗红,像是谁的血在他眼前绽开。
久岐忍眯眼审视一瞬,带他侧身让开:“先救人。”
银针起落,药香盖不住血腥。
“脑中淤血阻窍,病人年岁已高,今晚是道坎。若能醒,便无大碍,否则……”大夫没往下说,只是把药方递过来,指尖在纸角留下一个汗湿的指印。
“老参一钱,石菖蒲三钱,急煎鼻饲;若丑时前仍无汗出,便备后事吧。”
那几句话像钉子,一颗一颗楔进一斗的颅骨,所有知觉都被抽走,只剩胸口那只手,攥着他的心脏往喉咙口顶。
想起鬼婆婆总把最大块的糖留给他,想起她拍着自己脑袋笑“傻小子”,想起她织了一半的围巾还挂在门后……胸口突然一阵翻涌,腥甜味直冲喉头,他偏头“哇”地吐在出来——第六瓣血花,湿答答地黏在布料上,像朵来不及开全的山茶。
阿守尖叫:“老大,你诅咒又犯了!”
阿晃去扶他,被他反手甩开。
掌心那抹花瓣的余温烫得他指节发颤,他拿袖子囫囵擦了嘴,眼睛只盯着鬼婆婆,仿佛只要眨一下眼,她就会跟着那些花瓣一起碎成粉。
卓也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带着锯齿般的恨意:“巷口最后和婆婆在一起的,就是绫人!”
“袖口全是血!”
“要是听我的一早把那外人赶走就不会——”
一句一句,钉子似的把“凶手”两个字往绫人身上钉。
一斗没眨眼。
他盯着鬼婆婆的指尖,盯到眼眶发酸,想到的却是绫人第一次同婆婆说话时的熟昵乖巧,想到早上出门时,绫人替他理了理歪到一边的羽织带子,指尖冰凉;想起昨夜灯下,那人低头吻戒指,睫毛落下一弧的阴影。
可所有人都在点头,所有人都在说:“鬼鬼祟祟的,除了他还有谁?”
“来历不明,谁知道安的什么心!”
“这么招人厌肯定是有原因的,说不定是什么惯犯?”
“一斗,你不能再护着他!”
声音拥挤,像一桶冰水迎头浇下。
他喉头又是一阵腥甜,咳不出来,咽不下去。眼前发黑,指节掐进地板,木刺扎进皮肉,却抵不过胸口的疼。
终于,他听见自己哑声开口:
“不是他。”
很轻,却让整个屋子瞬间安静。
卓也的怒目、阿晃的欲言又止、阿守的瑟缩,久岐忍的沉默全被这三个字劈出一道裂缝。
檐角的水漏从午后开始数命,嗒、嗒,钝钉般往众人脑袋里敲。
夜一寸寸熬成灰。更鼓撞子时,鼓点直接砸在颅骨里,震得众人牙根发麻。而鬼婆婆的胸口几乎平了,只剩一丝“嘶——啦”在空气里游。
那一刻,所有人心里同时升起同一个念头——她熬不过了。
念头像冰水灌顶,血液瞬间沉到脚底,连灯火都暗了三分。
一斗只听见自己的心跳被拖得极慢,每跳一次,血就凉一分。
窗纸外“啪”地一声,第一滴雨砸在檐下,像老天也忍不住提前落的一滴泪。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雨脚细密如针,斜斜地插进纸窗缝隙,带着深秋的冷意钻进衣领,贴着脊背一路滑到尾椎。
烛火最后又跳了一下,
“……一斗。”
声音轻得像风穿过纸窗,他听见体内“咔嚓”一声,弦断了,滚烫的血瞬间涌上眼眶,热泪滚下来,烫得生疼。
“婆婆!”
“……一斗啊。”她气若游丝,却努力翘起嘴角,“怎么哭啦?男孩子哭鼻子,会被阿忍笑话的。”
一斗这才意识到自己满脸冰凉。他胡乱用袖子抹脸,血迹混着泪痕,一片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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