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故人邀渡…(2/2)
他最初的挑衅还是挺有效果的,头顶的手群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绝大多数攻势都锁定在第一艘魂舟。
却在即将触及那些防护罩的瞬间,被某种更深层的力量引向两侧——
“砰!”
中间那艘属于水舰队的魂舟突然传来剧烈的撞击声。
海潮的怒吼夹杂着队员的惨叫穿透雾层,华悦侧目望去,只见无数只手正攀在水舰队的船身,有的已经撕破船板,将半个身子探了进去。
而紫黑色的河水顺着破洞灌进船舱,几只巨牙鲨试图撞开手群,却被青黑的指甲划伤,鳞片上瞬间冒出腐蚀性的白烟。
“怎么回事?!”
海潮的声音里带着惊恐,手中还不断挥着不知从哪拆下的栏杆。
“为什么它们都冲我们来了?!”
华悦若无其事的收回了视线,毕竟这些污秽真正的目标本来就是他,水舰队不过是替他挡了灾。
这会大部分攻势会被引向了“中间”位置的缘由,其实是他设置的护罩影响——
单纯的阻挡太浪费能量了,所以他加了点混淆认知的内容,好尽可能减少不必要的损耗。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米可利的声音带着焦灼,考虑到其他同伴还在后头,若是水舰队的人全没了,那被转移的注意力就会全落到源治一行人身上。
他也有试图让自家精灵帮水舰队分担些压力,却发现那些手像认准了目标,根本不理会旁的攻击。
“它们在消耗我们的体力。”
华悦的目光扫过周围的雾,绿眸里闪过一丝不耐,这种没完没了的消耗最是磨人和危险。
他隐晦看了眼空间中的发簪,思考着是否要在这里使用——
朽灵给他的发簪都是他本体褪下的,有了自己的激活,每一根发簪都能用出一发,高达二级神巅峰实力的攻击。
包括朽灵的白花侍从、米可利身上那根在内,目前共有三根——
考虑到之后的情况,华悦想尽可能节省下来,以用在更加关键的时刻。
可望着依旧毫无头绪的前路,华悦咬咬牙,只是他掏发簪的打算才刚生起没多久,突然的异动便一下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眼前,头顶的手群突然像被无形的利刃劈开,齐刷刷地向两侧退去,露出一道空旷的雾带。
雾气翻腾中,一道修长的身影踏空而来。
青光缠绕着他的周身,像流动的铠甲,所过之处,那些张牙舞爪的手瞬间化作光点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来者一袭白裳,外罩的银色鹤氅在雾中泛着冷光,腰间黑白双剑的剑柄被摩挲得温润,仿佛浸着岁月的体温。
他唇边噙着一抹浅笑,那笑意淡得像水墨画里的留白,却又固执得近乎永恒——
无论何时望去,都像刚听完一句藏着暖意的玩笑,让人忘了这是“凝面症”带来的固定表情。
是幸久,狱寺幸久。
华悦的指尖猛地一颤,只觉手腕突然泛起灼热的痒,他望着那张熟悉的笑脸,喉咙发紧得发不出声——
明明知道是幻障,胸腔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攥住,连呼吸都带着钝痛。
米可利与玛纳霏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面带惊艳之色的看着对方。
这人身周的气场太特别了,不是污秽的阴冷,而是一种沉静的威压,就像深潭映月,连雾都不敢在他身侧妄动。
那些刚才还紧追不舍的幽魂,此刻却像见了天敌的猎物,在幸久脚边蜷缩成一团,有的甚至慌不择路地坠入紫黑色的河水,激起细碎的泡沫。
唯有华悦身边的双剑鞘与斯年,惊讶地瞪大了眼,像是认出了这股熟悉的气息、连带着防守的姿势都顿了一瞬。
幸久没有说话,只是一步步走上船板,他腰间的双剑依旧在鞘,可那份内敛的锋芒,比出鞘时更让人不敢妄动。
他停在华悦面前,隔着三步的距离,微笑的弧度没变,眼底却像落满了玄都山脉的星光。
华悦不自觉地向前一步,两人视线相撞、没有言语,却像说了千言万语般的默契。
良久,幸久迎着周围或惊或疑的目光,缓缓张开了双臂。
他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像在完成一个刻入骨髓的仪式。
华悦的眼眶瞬间热了。
他怎么会忘——这是他们年少时的默契。
幸久生患“凝面症”,一生只能维持一种表情,打小就没法用眉眼传递情绪,后来症状稍缓,还是碰上了华悦的缘故。
幸久的情况还比较“幸运”,用他们这儿的通俗话来讲,就是个只会笑的“面瘫”。
对方第一次做出幅度稍大的表情时,幸久就是这样张开双臂,犹豫而克制的,想给他一个拥抱作为道谢。
可那时的幸久,既怕自己僵硬的笑脸吓到他、又被家族的繁文缛节缚着,胳膊便僵在半空,像尊滑稽的石像。
最后是华悦动的身,他拖着训练时被幸久踹断的肋骨、和打断的肩胛骨,一步一步挪进那个怀抱——
那时他连抬手都做不到,只能用这种笨拙的方式作出回应。
两个半大的少年,初见时彼此甚至有些相看两厌,现在依旧没好多少——
一个疼得龇牙咧嘴、一个笑得比哭还僵。
两个人在那“嗬嗬”的笑着,跟傻子似的抱在一块,因为一个别扭而怪异的拥抱,莫名生出了同病相怜的归属感。
后来,拥抱成了他们最私密的语言,哪怕是塞缪尔也鲜少体验过。
久别重逢时、并肩作战后……甚至某次夜访,华悦读医书熬坏了眼睛,幸久就这么守在床边,彻夜未眠的替他整理着东西。
天快亮时,他们相顾无言,对各自身上多出的暗伤、头疼烦恼的杂症只字未提,只要一个拥抱就能懂彼此没说出口的担忧。
“抱歉,兄长。”
华悦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像被雾打湿的弦。
“这个拥抱,下次再补上吧。”
幸久的笑意似乎柔和了些,他点了点头,眸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遗憾,收回的双臂却依旧保持着松弛的弧度。
直到这时,他才缓缓启唇。
“阿…”
气音从喉间溢出,带着久未开口的沙哑,却像石子投进深潭、瞬间穿透了雾层的阻隔——
连华悦都微怔了一瞬,他清楚,幸久从不在非兄弟独处时开口,实是少见得有如“昙花一现”的稀奇事。
“阿悦。”
他叫着华悦的乳名,语气里没有半分怨怼,只有一种近乎温柔的恳切。
那双映着雾光的眼睛里,藏着小心翼翼的希冀。
像很多很多年前,玄都山脉的桃花落了满身,幸久就是这样望着自己,问出了那句、改变他们彼此轨迹的话。
华悦的呼吸一顿,仿若恍惚间,眼前的雾真的变成了漫天桃花。
“要不要与我离开玄都山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