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镜中“花”（23）——“我怜悯你”（2/2）
“华悦”语气难以置信，因为支付遗蜕降生的代价，早已让他的形骸俱灭，自己也心存死志了。
他不理解，华悦为什么要把目前唯一一根荻花、一个堪称弱化版圣灰的救命的机会拿去救他。
在场几人几乎不清楚对方究竟做了什么，惟有“大吾”和“夏桐”的神情惊讶，但都默契保持着安静，将现场留给这对异世同位体。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救大吾他们、为什么不惜一切代价甚至去当个‘反派’。”
华悦瞥了“华悦”一眼，问道。
“因为我的课题。”
“华悦”嘴角一抽，无法挣脱开束缚的自己这会就跟案板上的弱丁鱼似的，堪称是任人宰割。
“课题……？你说拯救世界？”
“大吾”有些绷不住的一手捂脸道，在“华悦”苏醒之前，他们在场的人其实就与“基格尔德”有过交流。
也从这位公正无私的守护者口中，得知了“华悦”所作所为的来龙去脉——简而言之，是个与拯救世界几乎划上等号的壮举。
“对，前者只是被包含其中罢了、我单独行动的效率也更快。”
“华悦”瞅了眼一旁的“大吾”立刻移开了视线，单从语气听来，他并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错误。
在场冠军们的拳头一下就硬了——若非“华悦”这会还在鬼门关徘徊，他们大抵会与后者来上一场亲切的线下交流。
“啊对对对——因为被包含，所以特意给他们做了包治百病甚至强身健体的疫苗？”
华悦露出副“我看透你了”的表情冷呵出声道，一下把“华悦”给说沉默了、在场其他人的拳头也霎时松了下来。
“那你呢，”“华悦”有些羞恼道，直看向头顶少年的双目，“为什么要救我？这跟你问我的问题没有半毛钱关系。”
“我想救就救了，你管我。”
华悦没好气说着，又在与青年的眼神对峙中逐渐败下阵来，他沉沉叹了口气后方正色道。
“因为我是个医生，见不得有人死在我面前，看见了我就膈应——行了吧。”
“医道不是妇人之仁，是算尽每一分药力的精准！就像现在——”
对于这个不走心的答案，一下把“华悦”听的气极反笑起来。
“我死了，这世上不过少了个想毁灭世界的疯子、少了一个走火入魔的研究者！”
黄金荻花与完整【秩序】权柄的加持之下，“华悦”的恢复速度尤其迅捷，他猛然坐起身来、直视着华悦的双目一字一句道。
“而黄金荻花——！”
他骂着，恨不得把逐渐修补了自己身躯的荻花纤维抽出来甩回对方的怀里，或是更干脆点，直接用在这货的脑海里。
“他是一个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个不让你后悔的值当机会！”
边说着，“华悦”全然不顾周围人诧异和愕然的神情，霎时伸出手去两手掐着华悦的肩膀，他戏谑的笑着。
“我都不知道——华悦居然是个自作多情干扰别人决意的人，真是长本事了啊。”
“你更要给我闭嘴！”
华悦也被气笑了，他瞥了眼一旁的“斯年”，后者会意，立刻动手把“华悦”重新按在了地上不让对方乱动。
“我他—爸的管自己未来会不会后悔！”
华悦的脾气比之“华悦”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程度，众人想着，对方甚至爆了粗口。
“我只知道我如果不出手——我待会就会后悔！”
谁知华悦却用着最凶狠的语气、说着最令人无可奈何的话。
甚至一手揪着“华悦”的衣领，全然不顾一旁“大吾”、“米可利”看向他的复杂视线。
兴许是自己与自己吵架、险些动手的情况实在罕见，一时间，饶是两人名义上的老师，“夏桐”也对两人架势避而不及。
笑死，于情于理他都没理由去劝这位活祖宗——生怕这两位吵上头了，把他给误伤了。
众人对视一眼，默契向后退了半步，将这片场地留给两人发挥、或者说是发泄压抑许久的情绪和价值观差异带来的矛盾。
“你总在算‘值不值得’，可医道的根本从来不是算筹——”
华悦一把抓住“华悦”由漆黑逐渐变为正常的手，任由鎏金的丝线连接他们的手指，轻抚过两人交叠的虎口。
“而是当你看见人在受苦，就忍不住要伸手——哪怕明知自己会死！”
“甭给我提课题不课题的！拯救世界的方法多了去了，有本事你现在就干掉那家伙给我看看啊！
他不是阻碍了你的宏图大业了吗？”
华悦骂着，指向一个侥幸来到此地，先前曾与“华悦”有过战斗，现在正在一块吃瓜的联盟搜查官——
众人齐刷刷转头看去，那是个他们都不认识的人。
不知名搜查官：……
搜查官笑的很勉强，恨不得转身就走，也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一下吸引五位冠军的注意力。
“我杀他作甚——他给我当研究资料配不上。”
“华悦”瞅了那家伙一眼，继续嘴硬。
“那冠军呢？大吾、米可利、渡、希罗娜和卡露妮他们——他们是对你最大的威胁吧？你为啥不干掉他们？
你那玄乎奇技的手段呢？是失灵了吗奇美拉先生！”
啊？还有他们的事吗？被点到名的几位面上下意识带上了冠军的营业笑容。
“华悦”不吱声了，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无言以对——这家伙眼眶都红了。
“……你个难以言喻的混账笨蛋。”
半晌，他恶狠狠道。
“你也是笨蛋。”
华悦不甘示弱回敬着，这才松开了揪着对方衣领的手、和已攥成拳的另一手，“华悦”这才彻底躺回了地面之上。
华悦随即瞅了眼周围一圈，这会还“贴心”的给他们的交流空出足够空间的友人们，差点没笑出声。
“他们也是笨蛋——说好要约架约了十天半个月的也没打上。”
冠军们：华悦的嘴有这么毒吗？（眼神移.jpg）
“那又怎样，笨蛋也有活下去的资格。”
良久，“华悦”沉声道，一下吸引了在场其他人的视线。
“所以？”
华悦挑了挑眉、半跪在地，手上捻着着缝补“华悦”受损躯体金丝的一端，借此感受后者的情况。
“所以，如果让笨蛋活下来的代价是我的生命，那我会放弃一切梦想去死——”
“华悦”用手捂着眼、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说道，就像说出心里话这种行为，对他来说就像某种难以忍受的酷刑般。
“因为他们是我的笨蛋。”
“所以你也有——”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华悦狡黠一笑道，“我说你能活着，就算伊斐尔塔尔来了，你也得活着。”
“华悦”移开手，注视着华悦瞳孔中倒映的自己、那双翠绿的双眸依旧亮得惊人，此刻眼底竟浮着从未有过的动摇。
“你这样的人——”
“华悦”于是不再挣扎，就像心口的郁气随着坦白吐了个干净。
“就该被这世道碾碎。”
他咬着唇、直至血丝渗出又被舌尖舔去，嗓音沉闷而幽怨。
“我知道……”
在一片寂静之中，华悦面上是一闪而过的苦涩笑意，面对友人们愕然讶异、担忧关切的视线。
“我知道。”他如此重复着。
“华悦”注视着华悦的动作，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这双翠绿的双目重回他原先的深邃。
“我怜悯你，华悦。”
“华悦”说着，眼神悲悯的看着面前的少年，他抬起手来到华悦的左手腕，触到那狰狞可怖的刀疤。
“怜悯你明知这该死的世界如逆水行舟、无人清楚你的苦难，却偏要徒手捧起每一朵被冲散的浪花。”
半晌，华悦忽然笑了，笑声惊飞了不远的蝉鸣，在对方无声的叹息、一泄千里的眷恋之中。
他亦慢慢环住了那具，比之自己还更单薄和冰凉的身躯——
一切锋利的理念冲突都不被言语所祝福，它们最终都将于生死面前，化为那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无声叹息。
用理性堆砌救人的高塔、用血肉铺就护人的泥路——最终都并非可取之道，他们，其实都半斤八两。
“我知道。”于是华悦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