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笑中带泪(2/2)
掌声如浪,将台上幼童们拍的四散奔逃。
沈戎摸索着右手拇指上的墨玉扳指,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
神像脚下东北边,是县庙专门为这次登神诞设置的观礼馆,那里是沈戎落脚的地方。
王松这次回县后便会交了收俸的差事,转而负责清点各镇村九鲤庙送来的礼物,这也是他那位舅公赏赐给他的好处之一。
而王松的计划,便是等他摸清楚礼物的清单和巡防的漏洞后,便通知沈戎动手。抢完走后两人五五分账,一拍两散,公平合理,没有任何问题。
不过在此之前,沈戎的身份就是鲛珠镇李家村村庙的观礼代表,自然要去观礼馆报道。
观礼馆是一座古色古香的红砖古厝,一进门就能看到正堂中摆着八张大桌,有不少已经坐满了人,正热火朝天的聊着。
九鲤县下辖一共八个镇子上百个村,每个地方的九鲤庙都会派来一名观礼代表。不少村子上来的观礼代表都是头一回进九鲤县,到了这种大地方自然会紧跟着自家镇庙的大人。
所以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是一镇一桌,已经是众人默认的潜规则。
在王松的千叮咛万嘱咐之下,沈戎还是换上了闽教的黑袍,因此进门后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沈戎也乐得清闲,抬眼四处打量,很快便确定了属于鲛珠镇的桌子。
因为那张桌子明明摆在堂屋的最中央,可桌上的气氛却是最为尴尬,入座的人一个个低着脑袋,显得无精打采。跟周围热闹的气氛对比明显。
这也正常,鲛珠镇因为出了郑庆方的事情,如今由县庙代管,镇庙的布道公和护道人统领位置都处于空缺状态,因此这次观礼,鲛珠镇管辖的村子没了带头大哥。
没有大哥,就没了底气。自然不敢,也不好意思大声喧哗。
沈戎倒不管那么多,大步走了过去,随便找了把空凳子就坐了下来,等着县庙的人过来登记。
“哥们,你看着有些面生啊,打哪个村儿来的?”
沈戎屁股刚刚坐稳,旁边就凑过来一张长满络腮胡子的粗犷大脸,自来熟的跟他搭起了话。
“李家村。”沈戎不咸不淡的回道。
“李家村?!”
对方话音陡然拔高,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赶紧收住声音,拖着板凳凑到沈戎旁边,压着嗓子问道:“李三宝那老头啥时候死的,我怎么不知道?!”
沈戎斜了他一眼:“谁给你说人死了?村长他忙不过来,所以换我来长长见识。”
“哦,是这样啊,没死就好。那老头虽然吝啬了点,但是个好人。真要是死了,我还挺舍不得。”
沈戎听着对方口音有些熟悉,问道:“你是东北道人?”
“嗯呐,打我爷爷辈儿开始,全家就从东北道四环搬了过来。小时候爹妈经常不在家,都是爷爷把我带大的,所以口音比较重。”
男人也是个话痨的人物,早就被桌上沉闷的气氛憋的不行,见沈戎也是个大胆的,立马有了些好感。
“我叫刘余安,是虎符村的布道公。我那个村子就在你们李家村东边百里地,大家也算是邻居。你叫什么名字?”
沈戎闻言不禁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眼,暗自吐槽,就这副尊容竟然能当布道公?
“我叫叶炳欢,在村子里给三宝村长打下手。”
“原来是叶兄弟,幸会幸会。”
刘余安虽然外表粗犷,但是内心却颇为细腻,注意到了沈戎方才异样的眼神。
“兄弟你别看我长的不咋地,布道我可是一把好手。想当初我可是从村里的教塾考进的县庙,靠着自己的本事当上的布道公,连续三年在县庙师公组织的布道考核中名列优等。”
师公也叫褫公,是对主持县庙祭祀的布道公的尊称。
同样的,镇庙的布道公也有自己的尊号,叫做主祭。
只有村庙的布道公,才会用神职的本名来称呼自己。
至于护道人中也有这个规矩,县庙的护道人统领被称为‘营将’,镇庙的则叫‘护法’。
这些繁琐的规矩和礼节,都是在来九鲤县的路上,王松告诉沈戎的。
“那我们村儿的三宝村长是个啥等次?”
沈戎故意露出了自己东北道的口音。
果不其然,刘余安一听,顿时两眼发光,态度立马更加热情了几分。
“叶兄弟,你是不是也去过东北道?”
沈戎点头:“在那里呆过一段时间。”
“东北道好啊,虽然外面常年冰天雪地,可进了门就是温暖如春,打个光膀子都不觉得冷。不像是这儿,明面上暖暖和和,实际上却能把人腿中间的二两肉给冻掉了。”
刘余安似乎话里有话,不过也是点到即止,并没有展开往下说。
但是沈戎其实早就有所察觉。
在他坐过来之前,刘念安的周围没有半个人影,这位虎符村的年轻布道公,似乎也是个被排挤的对象。
“对了,你这次进城,给咱九鲤老爷带的什么礼?”
“当然是大礼了。”
沈戎故意竖起右手拇指,将墨玉指环露在对方眼前,笑道:“保准能让九鲤老爷满意。”
“嚯,看来你们李家村这俩年的日子过得不错啊,连这种命器都有了。怪不得李三宝那老头年年考核倒数第一,却还是能稳坐布道公的位置,看来奥秘在在这儿了。”
刘余安嘴上说的羡慕,但眼中却没有半点贪欲和嫉妒。
“兄弟,你们村现在日子是好过了,但我劝你最好还是藏着点锋,毕竟距离上礼的时间还早,而且咱们鲛珠镇如今是个什么处境你也清楚,低调做人准没错。”
沈戎闻言惊讶道:“怎么,这可是给九鲤老爷庆祝的贺礼,难道还有人敢抢?”
“明抢当然不敢,但是要是被人惦记上了,麻烦可就少不了了。”
刘余安话还没说完,最靠近门边的那张大桌突然爆起一阵喧哗的人声,接着一名黑袍袖口刺着金鲤的中年男人便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看见没,麻烦来了,赶紧把头埋下来。”
刘余安在桌下不断拽着沈戎的衣袖。
可沈戎却像是个刚进城的乡巴佬,根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傻不拉几的昂着头左顾右盼。
却没有人发现,他眼底藏着一丝极力压制的冰冷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