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再见故人（1/2）
第111章再见故人
一架马车驶进妄虚山下的妄虚城,妄虚山上坐落着全天下最大的宗门万树宗。
妄虚城中文人修士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有些是久闻万树宗宗主老神仙盛名，特意来此处观瞻天下第一宗,有些是宗门里弟子下山游玩，一眼望去,穿着青色道袍的弟子在人群中十分显眼。
这些年轻少年少女面容年轻稚嫩，作为天下第一宗的弟子,各个脊背挺得笔直,小小年纪便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今时月“噗”地笑了出来，对蒋抚月道：“老神仙这是教出了一群小神仙，怎么各个扳着张脸不茍言笑的。”
蒋抚月勾起唇角：“大概不是老神仙的功劳。”
今时月疑惑的看向他,只听他道：“我去寻你之前来过此处,得知老神仙特意邀请了缠奴来做他们的武学教习。”
今时月神色恍然了一瞬，缠奴……好久不见了。
“今日你我入宗，缠奴看见你,定也会很开心。”
今时月撑起下巴：“真好,还能再见到故人。”
她说完,又看向那些万树宗的弟子,纵使逛街游玩,依旧一副苦大愁身的模样。在她记忆中,缠奴是最为乖巧听话的,哪里会教出这样小古板一般的弟子……
马车路过街道上的弟子缓缓向山上行去，其中有一弟子望向了马车,身旁之人见他眉头紧锁,问道：“道寻师兄,你看什么呢？”
道寻收回视线：“刚刚过去的马车……”
“我总觉得里面的人有些面熟。”
他说完，缓缓摇了摇头,他在幼时便被师父带上了山，平日里接触的也都是宗门师兄弟，哪里会有什么眼熟之人。
“回吧，下午是缠教习的课，回去晚了定是要受罚的。”
身旁之人看了看天色，想起宗门里那个冷面阎罗一般的教习，打了个寒颤，缠教习不仅是他们的教习，更是揽月王朝第一将军，掌管最为精锐的南疆军，若在他的课上迟到，那可真是要皮开肉绽的……
几人端正的身姿有些急切，回程的路上道寻突然停住，眉间紧锁。
“师兄，又怎么了？”
道寻看向几人：“你们先回，我忘记去拜战天女了。”
“师兄，战天女何时都能拜，但缠将军的课真的不能迟到，你可想想，那军鞭都快比手臂粗了！”
道寻摇头：“宗门弟子每半月才可下一次山，今日不去，便又要等半月了，我爹临走前曾与我说过，定不能忘记给战天女续香。”
“哎呀，师兄你怎么死脑筋！战天女香火那么多，又不只是缺少你的一次香火，有要事在身，怎么能叫忘记呢？”与他一同的万树宗弟子都要被他急死了。
道寻依旧摇头，固执的道：“若我今日忘记了，难保下一次会不会记得，下下次会不会记得，一次又一次，便会真的忘了。若其他人也如我一般，那么百年后，便无人记得战天女是谁，千年后，更无人记得战天女三个字的意义，这三个字失去了意义，那幽冥葬着的几十万英魂也会失去姓名。”
万树宗的弟子沉默下来，或许因为一株香火而牵扯到那惨烈的幽冥战争有些夸大其辞，但此刻并无人反驳，良久，先前劝说道寻的弟子说道：“师兄，我同你一同前去。”
“我也去。”
“我也去，要受罚一起！”
“那我们都去，我还未吃过缠教习的鞭子呢，正好体验体验。”
天际阳光明媚的刺眼，少年人的热血义气总是来的莫名奇妙，一行人轰轰烈烈向着神女祠走去，凛然的神情仿若此行为的不是一炷香，而是一次关于大义与勇气的相伴而行。
马车驶到万树宗宗门，守卫宗门的将士上前一步，只见马车中一直修长的手悬挂着一块令牌，那令牌他从未见过，还未等开口，便见一抹流光出现，白衣白发的老者神色激动的出现在宗门。
“老神仙。”守卫错愕后微微颌首。
闭关十年的老神仙竟突然出了关，神情还这么的……
守卫表情微妙，若他没看错，老神仙的眼睛怎么这般红？
三道清对着马车跪下身，苍老的声音颤抖：“老道参见……”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马车中一道年轻的男子声音打断：“老神仙进来说罢。”
守卫瞠目结舌的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心中疑惑更甚，如今这世间，就连揽月王朝监国大人都对老神仙十分敬重，还能有何人值得老神仙如此动容……
马车中，三道清看向那面容精致姣好却有三分陌生的女子。
“是姑娘吗……”
女子的面容与他所熟悉的小殿下有八分相像，唯独那一双眼眸里的瞳仁与从前大不相同，可当那漆黑的眼睛看过来时，三道清心中那一丝犹疑彻底消失。
他布满沟壑的鹰目泛上湿意，在马车这种狭窄的空间里当即就要俯身下跪：“老道，拜见战天女！”
今时月及时出手拦住了他：“老神仙，您跪我做甚，我是小辈，您可莫要折煞我了。”
三道清用宽大的衣袖拭了拭眼尾，他看向今时月，激动的连一旁的蒋抚月都忘了见礼，他说道：“您舍身救了天下苍生，在这天下间，别说是老道，任何人的跪拜，您都当得起！”
“在您离开后，老道的修行便再无成果，老道时常想起见您的最后一面，当时老道已经感知到那一别，便是分别，为了天下苍生，却不曾阻拦您，您离开这往后的无数个日夜，老道一直被那日的选择而囚困，无数人的性命，当真比一人的性命要重吗？都是生灵，都是无辜，那日的老道却理所当然觉得战天女的命，能舍，天下人的命，不能。”
三道清低垂着眼尾：“后来近几十年里，老道一直为这个难题所惑，道心言，人人平等，无多数人少数人之分。可老道却与道心做了相反的选择，实属惭愧。”
今时月轻笑出声：“怪不得前人有云，六百一轮转，老神仙如今近六百诞，倒也变得孩子气了。”
“若此言老神仙当日便问我，这六十年，您这修为定不会止步不前。”
三道清神色怔愣，听到她说：“道心言人人平等没错，但晚辈记得，道心还言，大道随心，一切向心而行。当日我离开是向心而行，老神仙放任我离去不曾阻拦，亦是向心而行。”
“我所行，是自愿，你从不需做选择，因为我亦不是被选择的一方。老神仙，困住你的是我的死，是你对晚辈的不舍与爱护，不是道法。”今时月眉眼弯弯握住三道清那满是褶皱的手：“老神仙，多谢挂念。”
蒋抚月目不转睛的看着今时月，阳光透过车窗缝隙洒在她的侧颜上，此刻，她的眉眼与神女祠中那不是很相像却满是神蕴的神女像重叠。
此刻她说，是自愿。
不是世间选择了她，而是她选择了世间。
她是世间的神女，更是他的神女，而他，亦是她所拯救的世人……
“娘子。”
今时月一顿，和三道清一起疑惑的看向蒋抚月，只见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不分场合的开口说道：“怎么办，好爱……”
你还未出口便被今时月一把捂住唇，恶狠狠的小声道：“记得你的身份，别丢人现眼。”
三道清朗声笑了起来，他捋了一把胡须眉眼温和的看着二人：“没想到帝主真的将姑娘找回来了。”
“帝主这般模样，倒是令老朽仿佛又回到您还是蒋家抚月之时。甚好，甚好，姑娘活过来了，也算是将帝主救活了。”
今时月松开蒋抚月：“老神仙何出此言？”
蒋抚月给三道清使眼色，三道清如看不见一般，对今时月道：“姑娘不知？天下一统后，帝主在位三十年，日夜忙碌政事雷厉风行不茍言笑，除了朝臣百官，不见任何人，不设宫宴，不出皇宫，诺大的揽月宫中除了守卫，不见任何宫人伺候。”
说完，还觉不够，又补上一句：“老道听闻监国大人说，帝主除了公事才开口，其余时间不言不语，忘记用膳是常事，多数时间孤身一人守在宫前凤凰花树下的秋千旁。”
蒋抚月避开今时月视线，轻声道：“背后嚼舌根，彴洮当真是闲的发慌。”
蒋抚月心虚的垂下头，下意识想要对今时月解释，突然被今时月叩住掌心。
她知晓他所说在揽月皇宫的日子好吃好喝美酒相伴可能是他在故作轻松，可她不曾想到，从前那个爱热闹，爱臭屁炫耀，恨不能时刻高调的告诉世人他有多么风流潇洒的蒋家抚月，这三十年，竟如行尸走肉一般生活。
“好可怜啊蒋抚月。”今时月勾了勾他手心，隐去眼底的心疼之色笑着看向他，声音有些微颤。
蒋抚月轻轻擦拭掉她不知不觉落下的泪，轻声道：“找回你了，就不可怜了。”
今时月吸了吸鼻子：“我想吃杏仁糕了。”
“好，等会就借万树宗的厨房给你做。”
三道清看着这一对都在故作轻松的有情人，他们从苦难中相逢，离别于曙光之前，如今一切终于尘埃落定，虽无来世，却能长久相守于今生，这大概已经是老天垂怜过最好的结局了……
马车停在万树宗主峰，三道清看向一旁昏迷着的小童，伸手将奇抱下。
“帝主与姑娘连揽月皇都都未回先来老道这万树宗，便是因这身负剑骨的小家伙吧？”
蒋抚月颌首：“老神仙慧眼，此小童原是沧澜皇脉，被冰棺封了近百年，不知老神仙可有办法？”
进入主殿，三道清将玄意放在内阁的榻上：“老道有法子令其苏醒，却不是现在，他的命星还未升起，他与老道，与帝主，与姑娘，皆无生缘。”
蒋抚月意外的挑了挑眉：“老神仙此言……您早知这孩子的存在？”
三道清颌首：“剑骨万年不遇，出世时，纵使老道还在神都地宫闭关，依旧窥到那一抹剑气之虹，老道曾疑惑，何故窥得那天机，没想到这百年后，帝主与姑娘竟是将此子带到老道面前，看来一切皆已注定好。”
今时月看向三道清：“老神仙说他与我们几人皆无生缘……”
“没错，我们如今这个时代，不会有他，而他的未来，亦不会有我们，却与他身上的剑骨有关。”
“哦？与剑骨有关？那又会是个什么样的时代。”今时月好奇道。
三道清看向窗外：“那是一个古往今来，百花齐放长久不衰，剑术最为强盛的时代。”
“如此，甚好。”今时月与蒋抚月相视一笑。
未来或许不会有他们，但至少，他们知道何为百花齐放，长久不衰……
这个世间，本该如此。
“看来，老神仙已经想好如何安置他了。”蒋抚月道。
三道清微微躬身：“帝主与姑娘既将其托付于老道，老道自是不辱使命。”
他说完，看向蒋抚月：“帝主可是在担忧？”
蒋抚月颌首：“剑骨之力太过强大，非人力可控，身怀剑骨之人若非灵台通明坚守正道，便不是世之所幸，老神仙，可懂？”
超脱世间的力量，带给世间的，只能是“幸”，绝不能是“难”。
三道清神色清正，郑重道：“帝主放心，老道明白。”
今时月垂头看向玄意：“不知能否拜托老神仙一件事。”
“这小家伙对我有救命之恩，剑骨虽人人艳羡，可人心不同，心之所向亦不同，他人向往或许并非他之向往，若将来有朝一日，他不愿背负这剑骨带来的命运，还请老神仙给他指明一条退路。”
“道心言，心之所向。”三道清笑眯眯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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