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章 木灵之心(2/2)
“是谁告诉你,你的守山人死了?”
万毒祖面容微怔,密林中树木晃动,人头攒动。
万毒祖脚尖轻点,立于树枝上,只见那百名守山人尽数被绑住,无数身穿盔甲的士兵立于密林之中。
他身影一动,回到半山的悬洞中,悬洞中数百守山人的命牌无一熄灭。
万毒祖回到悬崖之上,足底腾空,看向靠在树枝上的青年。
他自言自语道:“还是第一次见主子冲锋下属躺赢的,有意思。”
“万毒祖培养一个守山人十分不易吧,孤用这上百守山人与你换这高山之巅,如何?”
万毒祖看着自己脚下的悬崖,没有回答蒋抚月的问题,而是问道:“早就听闻皓月的新国主惊世之才,如今一见,倒也不曾辜负“惊世”二字,就是不知,国主目之所及,终为何处?”
“天下。”
万毒祖并不意外这个回答,听闻如今域外十六部只有他们青桑未被这皓月的新国主收拢,如此这般,能为的,只有天下。
听闻几个月前,皓月太子在大婚当日身死,皓月内乱不过三日,便被这横空出世的新国主平定,这新国主不仅能让域外四大宗师甘愿俯首,更是在短短数月间收拢百年来各自为政的域外十五部,他想要“天下”,并不狂妄。
可他想要的答案,并非这个。
“千百年间历代君王无不想要天下,或因野心,或因悲悯,可是他们都没有能力,皓月国主你似乎有这样的能力,可我自认阅人无数,并未看到你身上的野心,你想要天下,是因为何?”
蒋抚月哼笑一声,张扬且桀骜:“为了吓唬人,为了以强欺弱,为了一己之私。”
万毒祖目瞪口呆,他从未见过如此张狂之人,众目睽睽之下,连一个像样的理由都懒得找。
“从未有人问过我理由,一不小心说了实话,想来万毒祖更是不能将这高山之巅给我了。”蒋抚月叹了口气。
“不,这高山之巅,青山妄亲手奉上。”万毒祖笑了起来,长袖一拂,密林尽头的瘴气尽数消除。
他站在悬崖树枝上,看着那浩浩荡荡的皓月军队踏过密林,踏过了这高山之巅,便是域外十六部最大的势力,青桑。
林中传来一声轻笑:“万毒祖倒是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有趣之人。”
青山妄扬声道:“国主都以我百位守山弟子的命威胁在下了,再不放行,岂不是自找苦吃,在下舍不得精心培养的弟子,自是得见好就收。”
青山妄摇了摇手中折扇,看着那恣意的身影。
他在这里镇守近千年,若拿守山弟子的命威胁便能过了这高山之巅,青桑早已不叫青桑了。
之所以放行,并非因那百名守山弟子,更非这皓月国主的回答令他惊诧。
他在这世上最高的山巅,听到了许多回答,而这一次,他没有听,而是见到了答案。
他说要这“天下”是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或许这个答案很荒谬,甚至不配为君主。可青山妄看到的却是,尽管如此离谱之言,那无数随他而来的士兵将士,那些人看向他的目光是钦佩,是爱戴,无一人因此言产生动摇。
他围观了蒋抚月与守山弟子的缠斗,以一己之身对战百人,他的守山弟子可不会因为对方身份而留手,出手皆是杀招,他亲自出手,一是怕手下兵将误杀守山弟子,二是在保护自己的兵。
这样一个人,他想要天下,理由也许不如他人所说的漂亮,但一定不会愧对天下万民。
青山妄低低的笑出声,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他的守山人都被绑起来了,若那皓月国主想要强攻,瘴气会折损一些他的兵将,但绝对拦不住他们。
见状不妙,见好就收,他是个识趣的人。
青山妄躺在树枝上,手中折扇悠哉晃动着。
青桑已经太久不曾见世了,他相信,青桑之主也会同他做一样的抉择。
“唉,就是不知那皓月国主所为的一己之私,到底是什么……”
“多问一句好了。”
天边晴日透过乌云,那风雨欲来的压抑天色一扫而空,阳光透过珠帘,马车停在无上神庭宫门处。
伶舟祈看着那马车,明明近在咫尺,此刻却有些望而却步。
他不知她经历了什么,为何会变了模样,又是如何从湖底活着回来,这段时间,伶舟祈夜夜难眠,从前不知她身份,对她做了许多过分之事,每每想来,都心痛无比。
她是他的月月啊,他怎能对她用刑,又怎能将她当做一个替身玩物。
而他最后悔的,便是将她当做棋子,亲手送给了另一人。
她对那人的感情至深令他心慌,好在那人已死,她既偷偷画了他的画像,想来也并非全然忘了与他的情谊。
这一次,他定不会再将她推远。
珠帘被掀开,伶舟祈的脚步顿住,他脸颊微红,心口处的跳动实在惊人。
想来运筹帷幄的他,此时竟如一个青涩的毛头小子一般,他有些想上前,又迟疑的害怕今时月对他露出厌恶的神色。
他将手心的汗随意的蹭了蹭,对今时月伸出手。
今时月顿住,看向伶舟祈,就在伶舟祈眼眸变得黯淡之时,她将手搭在了他的掌心上。
“君上不问问我,这段时间去了哪里,又是何时恢复的神智?”
伶舟祈握住今时月的手:“回来了就好。”
今时月挑了挑眉,又听他道:“无上神庭确实太枯燥,以后若想出去散心,只管与我说,我会陪你。”
今时月淡声道:“先前我骗了你,我从未失智,只是不想面对你罢了。”
伶舟祈在看到那幅画时便已想到了这一点,今时月若真得了失魂症,又怎能画出从前的他。
想到这,他更是心疼。
那日他联合木织用血杀阵去除她体内的妖力,那时她该有多痛……
她虽骗了他,可他怎会怪她,她只是伤心过度,不想面对现实罢了。
伶舟祈轻轻拥住今时月,嗓音沙哑:“对不起…”
今时月靠在他肩上,声音温软:“你以后不要再伤害我了,我会痛。”
伶舟祈只觉心脏仿佛拧在一起般绞痛,他重重点头:“不会了,再也不会伤你。”
今时月被他握着,跟在他身侧。
伶舟祈边走边道:“空中楼阁到底太过冷清,今日起你便住在凌霜阁怎么样?那里还是老样子,一切都没变。”
今时月:“你是这座神庭的主人,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伶舟祈看向她,她面色看起来不冷不热,让人无法察觉她的心情。
“你…还怪我吗?”伶舟祈语气中掺杂着一丝小心翼翼。
身后的锦全大监有些惊讶,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帝主,如此卑微。
今时月轻笑一声:“我哪敢啊,你是帝主,是这里的主人,更是掌控着我命运的人,我怎敢怪你。”
伶舟祈心中泛起苦涩,他眼尾有些泛红,是啊,他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她不怪他才稀奇。
伶舟祈轻轻拉过今时月手腕,眼里带着乞求:“你如何才能不怪我,只要你说,我都会做到。”
今时月眉目淡然:“放我离开,你能做到吗?”
伶舟祈哑然。
他双目泛红:“除了这个,你知道的,我不舍得你离开我。”
今时月嘲弄的笑了一声,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伶舟祈黯然的避开她的目光。
“你怪我,是因我害死了他是不是?你就当真如此喜欢他?”
同样的话,这是伶舟祈第二次对她说,第一次在城楼,他亲手射杀蒋抚月。
不同的是,这一次他说的那般小心翼翼又卑微,明明是质问,却好似在恳求她否认。
今时月紧紧握住袖口,面上却依旧不露声色。
她道:“你怎知我是因他,只差一步我便是皓月的太子妃,未来的国后,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子,而你,将这一切毁了。”
伶舟祈听到这样的答复,眼神亮了亮,他又怎么不知今时月的话掺了假,她看向蒋抚月的眼神作不得假,可听到她这样的回答,依旧忍不住愉悦,她既如此说,其中是不是也有不想让他生气的缘故?
伶舟祈几乎不假思索的快速说道:“在这里,你也可以做最尊贵的女子。”
他说完,脸色微红,眼底有些懊恼,又有些期待。
他这般孟浪,有些太过沉不住气了……
伶舟祈心口处剧烈的跳动着,话既已出,便有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紧张。
心中虽知道她的答案,可仍旧抱有一丝侥幸。
而这侥幸,在今时月长时间的沉默中消失无踪,伶舟祈垂着头,甚至不敢看向今时月,害怕看到她眉眼中的讥讽。
一路无言,凌霜阁就在前方。
伶舟祈轻咳一声:“你若不愿……”
“腊月初一,红梅该尽数盛开了吧,那样的话,婚礼会很好看。”
伶舟祈顿住,他嘴唇颤抖,握着今时月的掌心用力,也不知是开心还激动,眼角泛起赤红:“你,你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