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第 130 章（2/2）
“怎么了？”穆梨摸着她的小手，问道：“谁欺负你了吗？”
芳菲没回答，泪水汨汨而下，很快沾湿穆梨的衣衫，她皴皱的脸上肌肤似因流失水分的缘故，看来更皱巴巴的了。
穆梨心疼极了，手上雪松色的长弓一闪，瞬间收了。
她抱紧芳菲，轻声安慰道：“别怕，我来了，谁欺负了你，我帮你讨回来！”
她的声音明显安抚了痛苦流涕的芳菲，但是她仍然半晌说不出话来，而更令穆梨心惊的是，她怀抱里的芳菲竟然越来越轻，身体也仿佛缩水似的，眼看着小了许多！
为什么会如此！
“我——我从以前就叮嘱过你，金系异能的是我们的天敌，死对头，金克木，是不是？我是不是这么说过？”
芳菲的声音很小，音调凄楚，配上她此时苍老孱弱的声音，听上去惨极了。
穆梨心头剧震，看着在自己怀里渐渐缩水的芳菲，声音颤抖着问：“是他——害——害得你这样的？”
“他要杀光这片大陆上的所有生灵，我——”芳菲说到这里，咳嗽了几声，咳嗽声联动胸腔，发出的声音十分可怕，“——我为了不让他找到大家伙，耗费大量的灵气，隐藏起我们的家园。我——原本以为我只要支撑一段时间，你就会来找我，可是——可是我没想到你竟然会七年之间，都毫无音讯！”
我七年无音讯，是因为我被困在了龙窟！穆梨哀伤地想。
“我苦苦支撑七年，即便我是木系的祖奶奶，也无力再撑。小阿梨——”芳菲说到这里，握着她胳膊的手指更加用力，指尖深深地刻入穆梨的肌肤中。而说这些话的工夫，她仍在缩小，肉眼可见地变成了一个一岁左右的稚龄小童。
“——小阿梨，我当初耗费无数心力，将你带入这个世界，我没想到最终会变成如此惨状。我原本以为，这一次我们终于可以有自己的家园了呢……”
一句“自己的家园”让穆梨泪水盈睫，她尝试着阻止芳菲的萎缩，可是芳菲本身就是木系之灵，她的灵气进入芳菲的身体，如泥牛入海，瞬间无踪。
而芳菲仍在缩小，眼看就要如初见时只有巴掌大了。
“芳菲，我怎么才能救你？”穆梨伤心地问。
“你不用救我，这个世界抗衡不了那个杀人机器，他——他不是人！”芳菲皱皱巴巴的嘴唇颤抖着，t眼睛凝注在穆梨脸上，轻声说道：“生命不跟非生命体斗，小阿梨，我看见你身边跟着那个引路人的后代，当年我就是用他父亲作为引路人，日夜守护空间之门，等了你十年，一直等到你从你的世界来到这个世界，咱们二人白手起家，建立了梦想中的家园！小阿梨，你——”
她说到这里，盯着穆梨的眼睛说：“——你不要继续留在这里了，穿越回你自己的家吧！”
穆梨听了这些话，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哪个更震惊自己？
原来桐叔是受了芳菲的指示，所以才留在所谓的“空间之门”那里，守护和保护自己？
原来这一切真的不是巧合，桐叔是芳菲安排的，而桐哥这些年如此呵护自己，也是因为桐叔的叮嘱和指引。
可是——
可是她什么都不是，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芳菲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将她引导到这个世界，何苦来哉？
还有——芳菲说龙焱不是人，是什么意思？
此时的芳菲的长度仅余一尺，小小的身体干巴巴的，看上去失了全身的水分一般，当初她用绿头巾包裹着，千辛万苦才养出来的头发，此时纷纷化为乌有。
白花花的头壳露出来，配上她满是皱纹的脸，看着就是一个苍老秃头的小老太太。
穆梨用力抱紧她，脑海中想到她当初那么爱美，现在却成了这副模样，一时间心疼如刀绞，强忍着眼泪说道：“你说——他不是人，是他克制的我们，你的意思是他害得你这样吗？”
芳菲眼睛动了动，她身体很虚弱，仅仅是这么动两下，已经让她的表情痛苦不堪。
目光艰难地落在龙焱身上，小小的脑袋在穆梨手里点了两下，唉地一声叹气道：“他八成已经杀光了这个世上所有的生灵了，这片大陆上的人类，是你带过来安居的，应该是这世上仅余的一点生命体了。阿梨，那个人不是人，他是机器，你——一定要小心！”
说完这句话，她的气力终究不逮，闭上眼睛昏死过去。
小小的身体在穆梨的眼皮子底下，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淡，直到渐渐地影踪不见，消失在她的灵境之内。
神木一阵摇晃，灵气氤氲下一片葱茏翠绿的灵境，仿佛瞬间穿秋入冬，青草变黄，林木萧瑟，就连高大茂盛的灵木，也看着没了精气神一般，天意钩树叶尖端耷拉下来，无精打采地。
芳菲是灵境之主，灵境内一切与她共存共荣，她生命力萎靡，灵境自然跟着消失了灵机。
穆梨盯着自己因为芳菲消失而空空荡荡的怀抱，看向对面的龙焱。
他一脸的漠无表情，穆梨与他朝夕相处、出生入死多年，对他的耳力一清二楚。
当年隔着山壁和湍急的河流，他尚且能听清姬飏的声音，刚刚芳菲在自己怀里说了些什么，他显然已知了。
“你没有什么对我说的吗？”穆梨问。
龙焱毫无愧疚之色，甚至还微微一笑，对穆梨道：“她跟你一样倔强，不肯听我解释，还将那些人藏起来，不肯让我找到，而我因为你的缘故，投鼠忌器，一直跟她在这里耗了这么久……”
他说到这里，指了指她空了的怀抱，告知她说：“不然你以为凭借她自己，会撑这么久吗？我看在你的份上，始终对她心存善念，不曾对她下狠手，让她一直苦苦支撑，直到终于等到了你——”
“听你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了？”穆梨越听越是心凉，她原本以为自己会暴怒，但是听着他一丝歉疚都无的语气，不知道为什么，心口的怒意竟然一丝一丝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悲凉。
原来看错一个人，是这样让人伤感的事！
她从小生活优渥，父母家人呵护备至，即便中途因为身体不佳，殒命之际被芳菲拉到这个世界，但是从小小的一个孩童开始，她就被桐叔还有后来的桐鹿照顾得很好。
这世界生存不易，但是她很幸运，一路遇到了很多很多的好人：桐叔、桐哥、老大、狄歌……
还有以前她认识的那个可以与自己生死与共的少年苏融。
一路行来，得到了太多的爱与保护，直到此刻，她才知道什么叫人心难测，什么叫悔不当初……
“你为什么要除掉这世界的生灵呢？”穆梨问，满心的不解：“如此噬杀，总要有理由吧？”
龙焱听了这话，点了点头说：“因为生命有太多的弱点，我杀了它们，是它们最好的归途。”
他说到这里，他身后的机器军团突然动了，几乎在眨眼间，就冲入灰色大陆的旷野，从穆梨的视线中消失。
！！
“你的这些部队，去杀的人里，有墨农老大，有桐哥，还有旷野上九死一生的至善——”穆梨目光看向远方，军团奔袭搅起烟尘，挡住了她的视线，让她看不清远方发生了什么。
她、还有她身后的风影射手，根本无法阻挡这个数量级的机器军团。
即便她真的使出全部的木系能量召唤出风影大军，以现在灵境灵气萧瑟萎靡的状态，风影的战力也不足以抵抗如此恐怖的金系力量！
“——你难道不觉得那些人十分可贵吗？弱点？在墨农老大那样的男性身上，你能看到什么弱点呢？”穆梨想到墨农、狄歌，还有至善那些人，经此一役之后，全都将殒命，声音颤抖起来：“芳菲说你不是人，难道你真的变成了畜生了吗？”
龙焱听见“畜生”二字，眉目微蹙，显然被冒犯了。
他即便不是人了，也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龙族后裔，满心的自以为是啊！穆梨看着他不悦的神情，在心里想到。
“你这么说我，显然仍是不信我？难道你我之间，历经了那么多的苦难，时至今日都无法彼此心照？”他看着穆梨，声音显示他是真的费解，还带了一丝伤心，“人类有多脆弱，你不是亲眼所见？与其未来这里变成一片行尸走肉的废墟，一个基因怪物的试验场，为祸世间，流毒宇宙，不如我费一些力气，从根本上杜绝这种可能！”
说到这里，他迈步走向穆梨，站在她面前。
二人时隔七年未见，穆梨发现他的容颜和身形一如七年前。细细算起来，他现在应有二十六岁了，怎么容颜看起来跟十几岁的时候，毫无差别？
是什么龙族后代的基因优势吗？
“我在做一件好事，他们肉/体虽然消失了，但也正因为此，避免了他们未来成为行尸走肉和沦为虫族繁殖皿的下场。”他道：“对于这一点，你不是深知吗？如果没有你，他们这些人过的是什么日子，未来会如何，你不是亲眼所见？”
可是——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代替别人，决定别人的命运啊！
他只是一个人，并不是上帝，凭什么一念之间就定了别人是生还是死？
“我原本也不曾指望你理解我，屠杀、灭族、清洗——这样的字眼本来也不该跟你产生关系。我只是希望等做完这一切之后，你能……”
“可我还活着啊？”穆梨打断他，声音颤抖，看着对面陌生的龙焱，“你杀了所有人，可我还活着，你忘了吗？”
“只有你例外。”他答，想也不想地道：“你不会被任何虫族侵蚀，不会变成怪物的诞床，你自然可以活着——但除了你之外，所有的生灵都必须死！”
他说完这句话，穆梨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闷的重响，她心头一惊，回头看去，见桐鹿已然栽倒在地上！
她大惊失色，冲过去抱住桐鹿，见他双目紧闭，已然没了气息！
这——这是用了什么法子？竟然会杀人于无形？
她一股灵气探入桐鹿体内，以她此时木系最高阶的能力，竟然无力将桐鹿唤醒。
“不要试了，他已经死了，你虽然治人的能力卓绝，但是你终究不是神，无法让人起死复生。”龙焱来到她的身边，看着被她抱在怀里的桐鹿尸体，“不过我倒是有办法让他……”
穆梨抱着桐鹿的身体，体温依然如常，但是人已经不可挽回地逝去了——桐哥死了，那个从小养大我，让我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免于饥饿和恐惧的桐哥，死了……
就在我的眼前，被他杀了！
这个念头让她心头的怒火再难遏止，万念俱灰中，突然想到造成眼前这一切的，是自己当初的一念之差——这个屠戮世界生灵的刽子手，本t来已经死了，死在了旷野里，被辐射风暴侵蚀得命若游丝，如果没有她的横加插手，他不会活过来！
那么眼前的这一切也就不会发生！
所有的人都该死，凭什么你可以活着？穆梨凝在桐鹿脸庞上的眼睛缓缓擡起，满脸的泪水，看着面前的龙焱。
“所有的人都得死，凭什么你可以活着？”她终究还是问了出来，从泪光之后凝视着他：“你为什么不去死呢？”
龙焱一怔，震惊地看着她，难以置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
“怎么，你自认为你高人一等，所以所有人都死了，唯有你——哦，还有承你青目，沾光活着的我——可以永世长存？”
穆梨越说越是心凉，桐鹿的身体越是冰冷，她就越是自愧自伤——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是她救活了杀神，多管闲事，直接导致了今日桐哥、墨农老大、狄歌……这些人的死亡！
他们有多么渴望活着啊？
xue坑世界挣扎求存，桐哥养活一家老小外加一个自己，墨农老大经历了妻离子散这等惨绝人寰的事，狄歌从小到大没有一刻享受过父母亲人的温暖，还有至善和苏蓉这些人……
每一个都很惨，可他们都咬着牙活下来了，苦苦支撑到今天。
这是多么值得敬佩的生命力！
可是一切的挣扎、拼搏、不服输，都在龙焱这个杀神的一念之间，化为齑粉。
“你该把我也一起杀了的。”她怀抱中的桐鹿身体已然没了温度，眼泪从她眼眶里流出来，掉到脸颊上，冰冷的感觉仿佛渗入了她的心，“留下我一个人，焉知不会流毒无穷？也许有朝一日，我也会成为蜃蛄的培养皿，也会成为行尸走肉。你留下了我，等于留下了后患？”
龙焱看着她伤心流泪的神情，他显然讨厌她伤心，眉头懊恼地蹙起，俯身蹲跪在她身边。
他伸出胳膊，似是想要将她揽在怀里，但被穆梨察觉到他的意图，她的身体抖地向后平移，不着痕迹地脱离他的双臂，让他抱了个空。
龙焱的胳膊在空中僵住，看着紧紧抱着桐鹿身体，不肯撒手的穆梨。
他嘴唇动了动，轻声道：“你明明知道我不会杀你，何必这么说？”
“我害死了桐哥，害死了老大，害死了狄歌……”穆梨一边说，一边感到自己身后的那些风影射手身影越来越淡。
她体内的灵境一震，那原本屹立不动的参天神木，在以她能感应到的速度萎缩，天意钩树叶的钩子原本犬牙列张，现在钩子回缩，渐渐地成了紧攥的拳头形状。
天意钩？
是啊，天意钩！
原本他也没有造出永恒能量泵，是我将天意钩给了他，不然他能量不够，即便有心毁天灭地，残害这世界的生灵，但缺少那些永恒能量泵驱动机器人大军，他也做不到！
是我给了他天意钩，是我促成了如今的局面，一切的一切，归根结底，是我错了。
神木是木系灵气之源，它在缩小，在萎靡，是不是它感知到了这个世界不会有木系的家园了？
生灵涂炭之后，它是不是收敛了生机，要开始下一个漫漫旅途了？
一如当初芳菲在不同的世界里，守候、等待，不知道等待了多少个轮回和岁月，才等到了一个自己？
泪水一点一滴地落在桐鹿冰冷的尸身上，懊悔和心冷，让她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过去二十八年不曾感受过的悲伤。
“阿梨，你不必伤心，我说了我可以让他们全都复生！”龙焱的声音响在她耳边，穆梨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又靠近了自己，单膝跪地，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刚刚我的话你没有让我说完，我可以让他们全都复生，你关心的那些人，每一个都不会死……”
“复生？”
“是的，人身脆弱，全都是缺点，会被侵蚀，会被制作成培养怪物的诞床，会被夺舍成为行尸走肉，这些缺点让生命体毫无用处。而与之相比，机器就完美得多——”
……
穆梨隔着泪眼，盯着龙焱，听他口气兴奋，谈到“机器”两个字时，语气中带着明显的骄傲与自得，“——没有任何虫类可以侵蚀机器的身体，我们不需要阳光，辐射对我们没有任何影响，而阻碍我们成为这个世界主宰的最大障碍——能量，也因为你的帮助，再也不会掣肘我们了……”
我们——
穆梨听见这个得意又亲昵的“我们”二字，心头一震，蓦地想到刚刚芳菲说的那句“他不是人”这句话！
她猛地伸出手，用力抓住龙焱的胳膊。
防护服遮蔽下的肌肤透着熟悉的体温，穆梨有一刹那觉得自己是不是会错意了？
芳菲说他不是人，只是在骂他？
她轻轻放下桐鹿的尸身，一旁的龙焱不知道她要干什么，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下一秒她突然双手用力，一起抓住他的胳膊，手部力量如此之大，以至于龙焱愣愣，问她：“干什么？”
她没说干什么，而是手指一起用力，抓着他的防护服向上撸，露出他的手臂肌肤。
拇指轻轻地摩挲着他的肌肤和肉骨，力道不轻不重，龙焱感到她的手指细腻暖滑，脸上一红，目光不由得凝注在她脸上。
她一直很美，晶亮的眸子，带笑的唇角，雪白细腻的脸颊，眉目之间那股清澈活泼之意，让龙焱联想到清雨之后阳光下跳动闪耀的露珠……
……
他心头无限震荡，如今天下平定，天上天穹即将陷落，地上的生灵也全都焚毁殆尽。他的祖先开疆辟土，奄有此地，今朝被他重新收归龙族所有，以后他再也不用担忧虫族的流毒无穷了。
时空漫漫，机器飞升！
这是唯一的解决之道，也是正确的解决之道！
“原来真的有机器可以做到如此逼真！”她的手依然放在他的胳膊上，嘴里喃喃地道：“即便亲手触碰，仍让人难以置信——”
龙焱听了，轻轻一笑说道：“所以你现在明白，我说的让那些人复生是什么意思了？事实上，我不但可以让他们复生，因为永动泵解决了能量问题，假以时日，我甚至可以让他们实现永生！”
他本以为自己说完了，会在眼前这双柔和活泼的眼睛里看到他熟悉的光亮，一如过去她听见高兴开心的事情时一般。
但并没有，眼前的穆梨放下他的手臂，目光擡起，仔细地盯着他的脸，像是在打量“他”与真实的龙焱之间，到底有什么区别？
“我就是他，他就是我。”龙焱唇角微扯，笑着说道：“他的身体受到虫王的侵蚀，无法现身，所以永动泵制成之后，我使用高能先生的技术制作了另外一个我。”
高能先生？
所以这个技术已经存在几百年了？
穆梨目光落在他的眼睛上，想到这双无比熟悉的双目的背后，是无数的视觉感应装置和复杂的机器工艺，就让她感到一阵恶寒！
有温度，是假的。
有交流，也是假的。
甚至他看着自己的这一刻的眼神，也是假的！
“你想要复生那些人吗？”龙焱对她说，口气中带着隐约的欣悦：“我会让人提取他们生前的意识，注入一模一样的胚子中，你在意的、你喜欢的、你不想失去的那些人，我都可以让他们复生……”
“那不叫复生。”穆梨将手从他胳膊上拿开，站起身，龙焱随之站起。
二人相对，龙焱的眼睛始终凝注着她，听见穆梨对自己说道：“那叫寄生！”
“有什么不同吗？”龙焱不解，看着她因为流泪而显得红肿的脸颊，轻声说：“永远不必承受身体的生老病死，与世长存，这应该是所有生灵世世代代追求的梦想吧？”
“不是我自己愿意选择的长生，我愿称之为‘诅咒’！”
穆梨对他说，与此同时，她向后退了一步……
两步……
三步……
距离龙焱越来越远，她看着隔得越来越远的龙焱，体会着体内灵木生机的萎靡——
不，芳菲，你不用去别的世界等待，这里就是你苦苦寻找的家园！
有我在，我不会让你生机灰飞烟灭，再世颠沛流浪！
穆梨看着对面的龙焱，轻声说道：“你选择毁灭这里的原因，是因为担心那些异族虫族，是吗？如果我可以让这世界再无一颗虫子，你能答应我，用你的力量守护这里的生灵吗？”
龙焱听了，微微蹙眉：“再无一颗虫子？”看穆梨点了点头，他疑问道：“那怎么可能？”
穆梨伸出手，她t要在体内的灵墟世界陨灭之前，将木系仁术中至高无上的“众生礼赞”施出来……
众生礼赞，可以让被这个世界所有被毁的生灵，回复本原！
体内的灵气从她身体里散发出来，穆梨七年时间，吸纳了一座超大型矿山的灵力，体内灵境积筑了何止亿兆的木系能量。
初始这世界并无变化，在龙焱面前的穆梨也不过站着而已，待到龙焱意识到一切都不对劲儿，他蓦地大惊。
排山倒海一般的懊悔向他身体内袭来，即便这具身躯是合金所制，并非原本的肉骨凡胎，可是他仍旧扎实地感受到了蚀骨的痛楚……
仿佛他即将失去这个世界对他最为重要的东西！
龙焱猛地伸出手，拉住咫尺之间的穆梨。
盯着眼前肌肤颜色越来越透明的人，即便是金属的发声装置，也开始了颤抖，“你——在干什么？”他问。
她看着面前的他，她的眸子已经变成了透明之色，纤薄苍白的双唇绽开，对他说：“你这个样子虽然也好看，可是我喜欢的，一直都是那个会受伤会生气会笑会爱，一切反应出自天然的弟弟，而不是一台精密计算的机器——”
“我不是机器！”他惊慌地道，盯着眼前变得越来越透明的她，同时感受到了龙窟之内自身虫王的消失——
这让他心头剧震，他不知道她如何做到的，但是他知道虫王的消失，跟眼前穆梨身体变作透明，仿佛马上要从自己眼前消失这件事，一定有关联！
“我是人！我只是将我的意识上传到了这个身体上！”龙焱大喊道：“我仍是我！”
“那怎么一样呢？”她身体越来越透明，眼眸盯着他，一贯促狭又俏皮的神色又出现她眼睛里，一如十三年前，她在旷野里初次见他，救了他时一样，
“我爱的那个人，不是眼前这个你。”她说到这里，伸出手，指向远处的郁郁葱葱，对他说道：“我用了‘众生礼赞’，这世界再也没有你讨厌憎恶的那些东西了，以后做了这个世界的王，希望你可以用自己的力量来保护它们，不要再摧毁它们了。”
没有你，我要这个世界干什么呢？龙焱听了她的话，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
他感到指尖握牢的身体越来越透明，随时随地可能从他眼前消失，而他这具无坚不摧的身体，对此竟然无能为力……
明明算好了的，明明打算等杀光了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生灵之后，跟她永远在一起。
多年之后，就让她像自己一般，实现永生！
那样自己和她，就可以永生永世在一起，再也不用担心生老病死将二人分开。
为什么？
为什么她宁可抛弃生命，也要救拨这世界的生灵？
合金的身体可以模拟各种情绪，却唯独没有造出泪腺，龙焱眼睁睁看着穆梨从自己眼前消失，手握的温暖柔软的身体成空，他目如火烧，怔然而立。
指尖微撚，余温渐消，目光所及，葱茏繁茂，可是这繁华世间却再也没有他最在意的那个人了！
（全文完，福利番外待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