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章（2/2）

他揽着林以纾，僵硬如石像地望着漫天的血雨。

细细簌簌，如若一张奇诡的画卷。

血雨不停地下着，怀中的少女也愈发的僵硬，复金珩用尽全力抱紧了怀中的林以纾，似乎想要用自己的怀抱来温暖她的尸身。

如若有人现在看到复金珩，肯定会怀疑他到底是人还是鬼。

他的全身上下都笼罩着浓郁的黑气，脸上爬满了金纹，黯淡的双眼如若两道深渊，深渊中，只剩下了死气。

风吹来，复金珩将林以纾搂得更紧了，似乎担心这阵风惊扰到她。

四周只剩下死寂。

复金珩看着漫天的血雨，眼前一幕一幕的都是林以纾和自己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记得自己在晖月殿外见到刚来到这个世间的林以纾，屏住呼吸，满是不可置信。

她怎么来了...

他一步一步地走向了紫藤花秋千处，止住了晃荡的秋千。

林以纾转过头时，眼神陌生，似乎有些害怕他。

她不记得他了。

她喊他，王兄。

他喜于她来到了这个世间，又不希望她来到这个世间。

这个世间注定走向消亡，一开始，他一直在竭尽全力将她往外推。

他一边强迫自己不去找她，一边又无时无刻地想去见她。

他知道林以纾一直对他没有情爱之意，但他对她，有情有欲。

他t厌恶一切能亲近她的人。

她对其他人为什么能一视同仁地亲和。

她的笑，似乎对所有人都能烂漫。

这不独属于他。

嫉妒腐蚀着他的心。

他本能地觉得，这一切本该只属于他，单单属于他。

明月楼的那一夜，他终究没能忍住。

他紧紧地拥着她，在她意识混沌时宣泄着自己的占有欲和爱欲，拽着她的手十指相扣，不让她有任何逃离的机会。

迷阵过后，他短暂地清醒了过来。

有破道存在，他不应该去接近林以纾，他这样的宿命，不应该将她牵扯进来。

可他忍不住，他贪婪而自私地想要占有她，想要夺走她的一切关注。

在相处中，本就和他宿命相连的林以纾变得越来越依赖他，她是一个很难放下心防的人，却说出了‘我只相信王兄’这样的话。

他们如同真的兄妹一样相依着，他将林以纾拥入怀中，承接着她所有的仰慕和孺慕。

可...还不够。

他根本不将她当成王妹，每当林以纾真挚地仰望着自己的兄长时，她的兄长却想要将她染脏。

贪婪是无止尽的。

终于在东洲镜内，纸包不住火，她知道了一切。

他竟然觉得如释重负。

他终于能不再以兄长的身份出现在她身边了，他没有给林以纾任何逃离的机会，将所有的爱意都倾注向她。

情爱，情欲，或是单纯的爱，都是林以纾。

林以纾没有情窍，无法理解他的爱，但她的爱，让她包容、小心翼翼地接纳着他。

他利用着这一点。

两个灵魂毫无缝隙地相交着，交换着呼吸、命运和灵魂。

这几个月是四境大地最煎熬的时刻，也是复金珩少数觉得自己还活着的时刻。

林以纾虽然没有情窍，但她的爱，是最纯挚的爱，每次只有她望着他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真正地活着。

他喜欢她擡眼时长睫的颤动，喜欢她紧张时会紧攥他的袖袂，喜欢她生涩的吻，喜欢她不自知的勾人，喜欢她撒娇的语气，喜欢她勾着他脖子时的喘息...

他喜欢她的一切。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代价的。

他贪婪于林以纾的爱，这漫天的血雨，就是他的代价。

他不要满城的雪，他只想要林以纾。

复金珩望着怀中的林以纾，灵魂陷入了死寂，原来这么疼...这么疼...

当连下了三夜的血雨彻底停息之后，复金珩的双眼也彻底黯淡了下去。

他支撑起自己的身躯，再次抱起怀中的林以纾，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少女的衣摆无力地低垂着。

浓厚的雾气中，高大的身影抱着怀中的人，一步一步地踏回了汪洋。

越陷越深，越陷越深，直到海水完全淹没了两人的身影。

日光的照射下，海面极其静谧而美好，没有丝毫波澜。

兀然，海面上浮出了大量的气泡，血水往上不断地泛起，从深海中冲撞而上的黑气铺在海面上，染黑了整片大海。

翻涌着自戕的血。

深海之下，两道身影连在一起，坠落入虚无。

不再分离。

最后的最后，复金珩抱着怀中的林以纾。

如若人可以重来...

他会在紫藤花秋千下，见到林以纾的那一面就将她拥入怀中。

不再等待了。

深海之下的两道身影，彻底消陨于虚无，化为海水中无尽的气泡。

仲元九年，破道灭，人们在东海处发现了滔天的魔气。

仲元九年，世间诞生了第一个魔。

仲元九年，魔陨。

往后每隔三年，四境之上都会下连续三日的血雨，且下血雨的同时东海会变得彻底漆黑。

有若神话中的图景，不灭不休。

这三日，是世间最干净、最奇诡的时候，天空一半是亮的，一半是黑的。

阴阳相依，祟灵相依，神魔也相依。

相生相依。

在这三日，所有的罪恶都会被血雨带走。

万物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