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无尾的人(2/2)
连成壁眉一皱:“不可能。你怎么驯的?”
盛星河:“我用的另一种驯法。”
“用绳子把它捆起来,用刺耳的噪音刺激它,用棍棒迫使它。一旦它有屈服的迹象,就立刻把马具给它套上,翻身上马,让它看清楚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让它从震惊到畏惧,经历伤痛、狂怒、沮丧,最终筋疲力尽,只能双膝跪下,这就是我的驯法。”
盛星河说这些的时候,一直紧紧盯着连成壁的眼睛,似乎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然而连成壁只能感觉到盛星河眼中的冷酷和阴鸷,忍不住生出一丝怯意,烟灰掉到手臂上都没反应。
从这以后,盛星河身边偷偷给连成壁通风报信的那些人都老实了。
盛星河只用一匹马和一颗子弹,就让连家所有人看清了一些事实,他的心狠手辣不可欺,以及连丘对他无底线的纵容。
连丘的溺爱,很快就造就了盛星河在连家超然的地位。
一种压倒性的、让人绝望到丧失争夺欲的地位差,横隔在盛星河和连家众人之间。
在连丘身边,盛星河迅速变化着,也迅速成长着。
他再次变成了一个无尾的人,跑得那么快。曾经的那个盛星河似乎被他遗弃了,遗弃在那个让他面目全非的清晨。
他也绝口不再提闻亦这个人,好像这两个字真的在他的生命中淡去了。————两年后,南洲。
仲夏夜,蝉歌如潮。
闻亦来参加了一个商业宴会,规模很大,不少熟面孔,最多的就是金融圈的人。
两年过去了,闻亦面容不变,时光没有给他增添一点岁月的痕迹。然而只有非常熟悉闻亦的人,才能感觉到闻亦身上那种细微的变化。他变慢了。
对,就是变慢了,不管是语气还是神态,都给人一种开了0.75倍速的感觉。
不远处,穿着一身好西装的Gav看到闻亦,朝他走了过来,说:“闻总,好久没见了,你一个人吗?”
闻亦嗯了一声。
Gav又凑近了一点,邀请:“我有话跟你说,我们进里面聊聊?”
旁边有几间小型会客厅,方便客人谈论些私密事。
闻亦歪歪地靠在沙发上,语气很轻很慢,还有被恭维惯了的强势:“在这说。”
Gav:“这太吵了,我们换个安静的地方谈。”
闻亦眼神轻傲,淡淡地睥着他,一点没有给面子配合他的打算。
Gav气势弱了下来,只好在他对面坐下,说:“闻总,你也知道了吧,有人在二级交易市场收购闻风医疗的股票。”闻亦没说话。
他还没昏聩到连这个都不知道的地步,前段时间他就发现有人在买进闻风医疗在外的散股,开始他没在意,可短短一个多礼拜,收购的比例居然已经高达8%。
对方目标清晰,动作迅速,怎么看都是恶意收购的前兆。
这不,投行的人都找上来探他口风了。
闻亦缓缓开口:“对方是谁,你知道吧。”
Gav没说话。
闻亦哦了一声:“忘了,你们投行也有行规,知道也不能说。”
他看起来并不着急,慢悠悠玩手里的杯子。
Gav看着这人,不禁皱起眉。
差不多一年前,闻勤生去世,闻亦立马就把闻风集团的其他业务板块全都分割了出去,自己就留下了闻风医疗,三十出头的年纪就一副混吃等死的养老打算。
所有人都觉得,闻亦的阶级滑落不过是早晚的事。
现在看,这人果然是扶不起的阿斗。闻家没了闻勤生,闻亦什么都不是。
Gav没有把鄙夷带到脸上,又问:“我回去帮你打听打听。闻总,我问一句,你是怎么想的?公司如果要卖的话,心理价位是多少?我干这个的,可以帮你把把关。”
这话简直是把闻亦当傻子。
闻亦没擡头,也不接他的话。只是用两根手指拈着杯口,在手里晃着玩,半晌后才说:“Gav,我记得你以前,对我还是您啊您的,现在直接称你了。”
Gav愣了下。
闻亦这才擡头看向他,眼睛含笑:“看来我真是落魄了哈,已经不是你在我屁股后头求我赏饭吃的时候了,对我也不用‘心’了。”
他一语双关,玩笑般把Gav说得面红耳赤。
Gav比闻亦还大五六岁,以前为了拉近关系奉承闻亦,还舔着脸管他叫过闻哥,也确实受过闻亦的照拂。
可是他瞧不起闻亦。
他从小苦到大,完全是自己打拼上来的,打心里瞧不起闻亦这种人。
没野心的煞笔富三代,纯命好会投胎的败家子。
闻亦静静地看着他,微笑唇翘着,缓缓开口:“再见。”
Gav觉得他像在说“滚蛋”。
Gav走了,闻亦把一直拿在手里的酒杯放到桌上,换了个姿势歪着,眼中懒散地缠着倦意。心累。
旁边人窃窃私语。
这些金融圈的人一个个嗅觉敏锐,消息灵通。都知道连丘最近来了南洲,今天会出席。
连丘的一生是传奇,他是时代性的符号,船王这个身份之下是几辈子都挥霍不完的财富。
这样的客户,在他们眼里是一条肥美的大鱼。
周围都是谈论连丘的声音,还说“他”也会来。似乎每个人都知道这个“他”,又对“他”很好奇。
如果说连丘是现世神仙,那“他”就是未来佛,将来要继承连丘所有家业的人。
闻亦听着谈论,垂了垂眼皮,看着桌上的酒杯发呆。
宴会过半,门口突然嘈杂起来。
连丘一进门就被围住了,他的身体经过两年的休养已经完全康复,整个人精神矍铄,老而强健。
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容貌优越的年轻人,大部分的目光都在看向这个年轻人,神秘的“他”。
年轻人一身精良的黑色西装,腰部裁剪线条异常精道,让他穿出了贵重又深沉的气质。
再看那张脸,又忍不住感慨,形太准了,这种棱角分明的周正长相,正适合穿黑白色系的衣服。
闻亦隔着人群,远远看着被众星捧月的盛星河。
他和两年前大不一样,难以想象他竟成熟得如此之快。
盛星河本来也不属于筋肉厚实的体型,以前甚至是高挑优雅的。现在他比两年前宽了些,厚了些,优雅还在,却已经完全褪去了稚气,气度也和肩宽同步增长。
现在的盛星河有着黑檀木般的气质,和白象牙般的仪态。
连丘随便敷衍了几句,便冲开人群,带着盛星河准备往里面的小会客厅去。
闻亦看着他一点点走近。
盛星河挺括的西服剑领把胸前的白衬衣削成尖状,西服后开叉的燕尾像把剪刀,剪断他身后的路。
他每走一步,被他丢在身后的过去就纷纷断裂坍塌。
经过这边的时候,盛星河注意到了闻亦,微微偏头朝他看了过来。
视线对撞,面面相观,时光如薄亮的尘土,铺洒在他们中间。
两人的表情里都没有内容,脸上空白,眼睛空洞,像两个还没装眼睛的手办。
连丘没见过闻亦,那时候打听他也只是知道个名字,看了看他问:“什么人?”
盛星河:“以前认识的人。”
连丘又看了闻亦一眼,说:“哦,那你去叙旧吧,我先进去。”
“不用,没什么好聊的。”盛星河淡漠地收回视线,说:“不熟。”
他脚步都没有停顿,说着继续和连丘往里间去。
盛星河走远了,闻亦还看着他。
仿佛突然患了眼疾,他既看不清盛星河的轮廓,也分辨不出他的形状。那是盛星河,但陌生得像换了一个人,闻亦看不到他身上与过去的接口。
盛星河眼看要进去了,突然又回头看了过来。那眼神如刀似剑,看闻亦一眼,就像把他从头到脚刮了一遍。
闻亦心悸般一震,疑心自己看错了。不等他分辨,盛星河就转过头,身影一闪消失在门后。
【作者有话说】
今天也好长,跟双更又有什么区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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