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2/2)
“您瞧瞧大殿下五殿下,多好啊。”
不经意间,肖常在真实的想法泄露得彻底。常年的警醒让他很快察觉到,他慌忙折低腰,“奴才有罪。”
永平帝片刻冷滞后,“你说得很对,何罪之有。”
“平身吧。”
“谢陛下。”
主仆两人继续前行。末了,停在了皇后寝殿外。自皇后出了冷宫,帝王只要有空就会往中宫去。他的爱与不爱,或许不是刻意呈现,却是隐藏不了一点。
抵中宫时,皇后正与娇娇用着早膳。她不停地为她添膳点,眉眼含笑,由衷的柔和与欢喜。
这一帧帧落入永平帝眼里,他不禁有些吃味。若芙怕是忘记了,前些时日她都是日日等着他来才肯用早膳的。
如今娇娇才归来,她立马就把他撇一边了?
思绪漫开时,永平帝非常幼稚地闷哼的一声。楚若芙和陈夕苑循声望了过来。一瞬错愕,陈夕苑赶忙起身,朝着帝王躬身行礼,“夕夕拜见祖父。”
娇娇儿姿态大方,礼数周全,和众目睽睽之下闹得姿仪尽失的几个皇子比起来,区别堪比云朵和污泥。
永平帝如是想着,心绪不知不觉中趋于平静。
“起来罢,宫里的生活可还习惯?”
回应他的是楚若芙,“才一夜,新鲜劲儿都还没过完呢,娇娇该如何答您?”
永平帝低笑一声,大手微擡,落在了陈夕苑的头顶,“只需记得你是回家,并不是去旁人家借住。”
陈夕苑乖顺点头。祖孙三人一道用了早t膳,用完,又到了楚若芙抄经的时候了。
她原也不打算抄,想多陪陪自家乖宝。等晚些,再叫上元初,一道去太后那儿用午膳。只道是寻常,但之于她,却是她所有的祈愿。
结果,冷珠例行一问,陈夕苑知晓了,当即笑眯眯提议道,“若是皇祖母不嫌弃,夕夕陪您一道抄。”
楚若芙闻言微怔。
永平帝忽而想起太后对娇娇儿的夸赞,笑了声,“既然夕夕有这个孝心,若芙便允了她吧。说不定小家伙的字,比你的还要漂亮。”
楚若芙回神,牵唇笑笑,“是吗?那就一道,让皇祖母瞧瞧。”
偌大长几面上,泛黄的纸张铺呈开来,楚若芙和陈夕苑并肩而立,执笔各写一端。期间时不时对望一眼,眉眼含着笑。
默契,万分亲昵,仿佛她们之间从未离别。小姑娘一直养在宫里,由溺爱她的皇祖母一手带大。
她们抄了多久,永平帝就等了多久。待到她们停止,他主动走过去瞧了。
瞧完,笑着对楚若芙说,“孤方才说什么来着?”楚若芙由衷赞叹:“我们乖宝的字确实漂亮。”
永平帝:“这一手字该赏。”
话落,睨着陈夕苑,“夕夕想要什么赏?”
被温润墨香治愈,永平帝心里的烦闷消解不少,语调趋于柔和。
陈夕苑:“什么都行吗?”
楚若芙当即失笑,伸出手刮了下她的鼻尖,“你倒说想。悠着点,可别太为难你祖父。”
陈夕苑一本正经地“哦”了声,“都说祖母对祖父万般偏袒,原来是真的。”
楚若芙:“你这孩子,这有的没的都是打哪儿听来的?”
永平帝却是愉悦笑出声来,“说说罢。”
陈夕苑当即绕过长案几,朝着帝王跪拜,“夕夕斗胆向皇祖父求个恩典。”
“夕夕在西地时,一直跟着前太傅孙骁老先生学习书画史礼。如今宫墙高耸,一里一外,学习很难持续。诚然宫里也有很好的老师,但夕夕早已习惯孙老先生的教授方式,实不舍就此放弃。”
孙骁这个名字,帝后从未忘记。
当年,波折终止于太子,永平帝没想过惩处太子之师孙骁。他是自己请辞的,对地位名望毫不流连,大儒那种特有的风骨他从未失去。
如今,他竟为了夕夕再回帝都。
永平帝思绪微悸时,楚若芙看向他,“陛下如何想的?”
永平帝凝眸回望她,反问,“皇后想如何?”
楚若芙:“您让臣妾说的啊。”
永平帝无奈回应,“是,孤让你说的。”
楚若芙:“臣妾想陛下请孙老先生进宫,重掌皇家学堂;臣妾还想啊,我的小殿下能够进入学堂学习。”
青梅竹马,夫妻多年。
楚若芙太知道如何说服永平帝了,纤白的手勾住他的,悬于虚空晃啊晃,“陛下,若芙亏欠这小家伙太多了。如今她安稳地回到臣妾身边,臣妾总想多宠着她些。”
“而且您瞧瞧,小家伙这般聪颖,荒废了多可惜。”
果不其然,她话方落,永平帝便反扣住她的手,时轻时重的摩挲着,“就依若芙所言。”
“肖常在。”
“奴才在。”
“传前太子太傅孙骁入宫觐见。”
“诺。”
那一日下午,孙骁时隔多年重新站在了议事殿中,大半个时辰后,有圣意出,
孙骁重掌皇家学堂。
明乐郡主陈夕苑特准列席学习。
消息很快传遍各宫、各皇子府、各高门大户......最后来到寻常百姓间。街头巷尾,议论开始压不住。
一间名唤【三喜】的茶楼的戏台上,一着了藏青衣衫的说书人立于其上,正精神抖擞地说着书。
今儿,他说的是个虚构的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是个姑娘,出身贫寒却是天纵之才。力大无穷不说,在戏院打杂,日日瞧着舞台上的角儿的花拳绣腿,竟创出了一套自己的拳法,小小年纪已是武艺惊人。后面更是孤勇从军,以单薄瘦弱的身躯走向高处。
新鲜,又热血。
茶楼众人听得津津有味。
故事的末尾,他竟拎出了陈夕苑,朗声道,“皎皎能在战场杀出自己的一片天,明乐郡主能入皇家学堂读书,这说明了什么?”
一位看起来颇为麻利的大姐骤然站了起来,神色激动,“这说明了男人能做的事儿,女子也能做,也不会比男子差。”
“我听说当朝太后,就是个女侠,极擅长枪,曾经打遍北地无敌手。”
大姐中气十足,这一嚷,声音足够漫至茶楼的大多数的角落,凝于每个茶客的耳侧。
说书人朝着那位大姐笑,“巾帼不让须眉,自古如是。”
“今儿就到了,有缘再相见。”
收拾妥当,说书人出了茶楼。
一阵兜转,他进了一间宅邸,位于冷僻处自带冷清感。
空落的大厅内,他向一蒙面黑衣人合手,“以按贵人的交代办妥。”
黑衣人:“极好,多谢先生了。”
话落,递了张银票给那说书人。
说书人瞧瞧银票面额,眉眼顿时染笑,“贵人已知道我的居住地,以后有这种生意,可随时找我。”
黑衣人:“自然。”
说书人刚走,黑衣人换了常服,黑色的面罩也给摘了下来。
竟是三愿。
他得了皇后娘娘的允准,出宫为郡主买些帝都特色的零嘴。趁着这个当口,完成了郡主交代的一件小事。
申时初,三愿应令来到了炤华宫的侧殿,一身白色锦袍的陈夕苑已经在那里等了。她手边摆着一盏茶,热烟氤氲,她于其中,云雾淬过的矜贵纯净。
三愿详细说道了宫外的情况,陈夕苑满意笑笑。
三愿终是没压住好奇心,多问了一嘴。
陈夕苑答曰,“此举说不定能让更多女孩儿进入学堂、有机会学习艺技。”
经历了今日种种的民众或许会想,皇家着重宠爱自家娇娇,允准她去学堂读书。破例,也再所不惜。
那读书定是好事啊。
他们寻常人家,虽说进不了皇家学堂,但普通学堂努力一下还是有可能够着的啊。再不济,还能学点别的。
皇家此番毫不避忌,说明此事做得,不会酿成不良后果。没有坏处的事儿,试试何妨。
“妙啊。”三愿由衷赞叹道。
陈夕苑却对他说,“今儿只是个开始,后续还有得磨。”
三愿:“这个属下懂,循序渐进慢慢浸入。”惯态的桎梏,才有可能真正被抹去。
此番,逗笑众人。
绘灵更是忍不住道,“和顶顶聪颖的郡主呆久了,各个都成聪明人了。”
三愿:“我们不是啰嗦精吗?”
绘灵:“啰嗦精说的不是少冉哥吗?”
“呵......”
殿内喧热,陈夕苑没再参与,她的心绪飘向了孤冷北地,根本抑不住。
哥哥,我好想你。
我一个人可以做很多事,可是都不如与你一道做有趣。但我会坚持、忍耐,直到你安然无恙地回到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