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二更合一)(2/2)
“嗯。”
顾绍卿提步之前,右手一擡,指尖所向是城楼高点。他的手回撤时,有两道黑影从高处掠下,无声朝陈夕苑靠近。
前后折腾了近一炷香的时间,老者终于递了个绿荷包给陈夕苑,里面添了六种小料,全是她爱吃的。
“多谢爷爷。”
得偿所愿,小姑娘笑是甜的话音是甜的,恍若在糖蜜中浸过一整夜。
老人心都快化了,“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摊位前的简陋小桌,陈夕苑和顾绍卿面对面而坐。
“开动!”
陈夕苑轻喊了句,同时将装了绿荷包的竹碟往顾绍卿面前推。
她这一动,顾绍卿就知道她什么意思了。
嫌烫,让他剥。
“郡主殿下怪会使唤人的。”
“能者多劳,自古如是。”
歪理一堆一堆的,顾绍卿都懒得同她掰扯了,顺了她的意思,将绿荷包给剥开了,随后拿了勺子将其分了两半。小的那半是陈夕苑的,大的那半是他的。
吃完,心满意足地塔上了回程。
将娇人儿安稳地送回府邸,顾绍卿径直去了天祥楼。他悄然地潜入了安澜所住的那幢楼,这夜,安澜竟又发了病,整个楼宇充斥着慌乱急躁还有他根本无力压制的痛苦□□。
李小贝这样潇洒如风的人,如今也颓败地坐在外厅,脸埋于双掌之中。田大发在他身侧,时不时说句什么,但明显效用甚微,李小贝纹丝不动。
看了会儿,顾绍卿轻轻咳了声。
这低微一声仿佛了藏了千钧之力,迸发的下一瞬便将李小贝从痛苦中拖了出来。
他猛地擡起头,望向顾绍卿的双眸猩红密布。
“顾三。”
这般唤着,他已是慌忙地站起身迎了上去,抑不住的期待,“可是郡主那边有消息了。”
顾绍卿若有似无颔首,然后从衣襟中掏出了一个小瓷樽。
里面只有一粒药。
“你找郡主求的药在这里了,不管有没有用,都不要再有下次了。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李小贝喜极生泣,面对顾绍卿的威胁,也浑然不在意,“替我多谢郡主,多谢郡主。”
“再不会了,再不会了。”
“那三少你先坐会儿,我把药拿进去......”
语无伦次。
那药樽小小的轻轻的一个,他却仿佛拿不住,手密密地颤着。
李小贝进了卧房后,顾绍卿嫌厅里闷,跃上房顶,贴瓦而坐。等了近半个时辰,这幢楼终于静了下来。顾绍卿这才离去,如风轻掠,未留半点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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泷若帝都,位于泷若中部的承天州。九州通衢,商业繁盛,地位从来与众不同。
帝都以皇城为轴心,分为四区,分别名为东澈、南安、西樵、北屿。区域与区域之间有明显的界牌,所居住人群也不相同。
皇城里住的是陈姓皇族。
南安,多是皇亲国戚王公显贵的居所。
东澈西樵,是大臣和市民的住宅区。两区内设有集市,蔬果日常用品、纱缎胭脂珠玉首饰、异国摆件小零嘴......要什么有什么,从早到晚人流不息,尽显帝都繁盛。至于这北屿,一座座或香艳或文雅或热闹的“坊”,紧挨着,白日里,只道是寻常建筑。可这地儿,遇夜化妖,越夜越瑰丽,透着蛊惑人心的迷离。
这住哪儿法典并无明文规定,但经过一代又一代,无论是皇室大吏还是市井小民都默认了这一切。不是规矩,但人人将它奉为规矩,轻易无人僭越。
这一日,北屿再度化为妖境。
东澈的一幢官邸,隐没于浓浓夜色之中,唯有门楣上亮了盏灯,光线柔和,影影绰绰地笼着一方木匾。
【白府】
这里便是当朝右相,那个以平民之姿爬上高位的西地骄傲白通的府邸。此刻白府书房,白通正安坐于宽长的书桌后,睨着面前的两个人。
一位是为大殿下送信的,剑圣大弟子少仓。
另一位是他的谋士,苏佲乐。
这白通虽过了而立之年,但那张脸清隽白皙,身段劲瘦,看着比实际年纪要显年轻许多。
眼下他着了件藏青色的袍子,质地精良柔软,腰带也是松松地系着,整个人轻松而慵懒。
“剑圣大人一共多少徒弟?”
寒暄过后,白通问了和正事毫无关系的问题。
少仓抱拳行礼,“禀大人,我师父共有入室弟子七人。”
虽说暗卫营也都是他训练出来的,但那些人都算不得弟子。
白通:“原来如此。”
白通:“那顾家三郎排名第几?”
少仓又答:“三郎在师门排第六。”
白通点点头,“剑圣的事迹,我这不在江湖的人都是耳熟能详。希望有朝一日,能和剑圣大人见面,喝杯茶聊聊江湖。”
少仓:“定是有机会的。”
闲聊到此为止,白通主动将话茬带回正题,“你师父差你来帝都所为何事?”
少仓从上衣里袋里掏出了一封书信,递给了身旁的苏佲乐。
苏佲乐向前几步,呈与白通。
少仓道:“师父说,白大人看完信就知晓了。”
白通当即撕开了信的封口,抽出了里面的信纸。
白大人,
见字如面,展信如晤
这是......
才看了个开头,白通的神色便染上了明晰异色,瞳孔微微睁大。不过般般异样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很快被他敛去。
他细读了信,擡眸望向少仓,“少仓,你回去告诉你师父,信我收到了。”
“夜深了,回吧。”
“佲乐,你送少仓出去。”
少仓躬身行礼:“那少仓便告辞了。”
苏佲乐带着少仓离去。他们刚走,白通往书桌一处轻拍了下,下一瞬,他左手边的书墙动了。
这书墙后竟是别有洞天。
白通拿了信,阔步走了进去。他进去后,书墙又慢慢地阖上。
书墙后的空间布局与书房差不多。白通踱到茶塌旁坐下,对面坐着的是礼部高官,许嘉年
许嘉年和白通不同,家族底蕴深厚。但他不是家中长子不用负担家族昌盛之责。再加之性子洒脱恣意,高中探花后便一头扎进了自己喜爱的礼部。慢慢混,慢慢升。家里人愿意纵着,他乐得逍遥自在。但就是这么一个人,他成了白通最是信任罕见地愿意推心置腹的人。
“剑圣派大弟子亲自过来送信,这信怕是大殿下的手笔吧。”
出去了一阵,白通的茶已经有些凉了。许嘉年帮他倒了,重新换了杯。
白通直接将信递了他,自己端起茶杯喝了起来。
今日他们用的是天越州的瓷器,薄而坚硬,色白声清。再灌入清茶,一股子雅致劲儿便出来了。
许嘉年很快看完,神色间的漫不经心已全然敛去,“这吏部,简直胆大包天。”
之后又说,“在你的家乡卖官?若是华晖指使,绝对是有意为之。”
朝堂谁人不知吏部是二皇子和左相华晖的势力,背景强横。正因为如此,鲜少有人敢直撄其锋,遇到和他们有关的事儿,基本都是能避则避。这无疑助长了他们的气焰,这回,竟把手伸到白通的故乡--西地承前州。
海棠盏空了一半,白通才将其放下。他睨着有些忿忿的许嘉年,定定十数息,低冷开口,“确实如此。”
西地幅员辽阔,划分为了十个州。卖官的事怎地就在承前州爆出了呢?
“这事儿我们晚些再议。眼下,我更好奇大殿下的动机。他不问朝政多年,怎么忽然......”
指向的人还是大伙儿都不敢动的华相。
许嘉年托腮,认真思忖了片刻,“卖官,可是大祸事,严重了能动摇泷若根基。旁的事儿属实没几件能和它比。大殿下会出面,也正常。”
“大殿下可是做过太子的人,什么能松什么一定要紧,他比谁都清楚。”
话到这里,许嘉年忍不住喟叹,“要是大殿下还是太子,皇宫帝都乃至这片偌大江山,就不会这么压抑了。”
还未现颓乱,但阴云已现,层层压上,压抑得很。
当年的探花郎,从来都是聪颖敏感的,他什么都知道。
白通听完好友的话,沉默了好一会儿,再度拿过了陈元初的信,又细看了一遍。
目光从信面撤开时,他说,“我觉得大殿下的这封信t除开你方才所说,还藏了深意。”
许嘉年:“什么?”
白通:“他在等我站队。他在告诉我,这宫里其实有五位皇子,而无论眼下形势如何,他都是长嫡。”
“你是说大皇子还存了夺......”许嘉年听明白了,也一点不怀疑白通所说。白通的本事,旁人知晓,他更是。
白通是玩弄权术的高手。他的心机和魄力被轻佻不羁裹着,摸不透寻不着,护着他由泷若至贫瘠的地方走向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高处。
他说是,便真的是了。
白通没让好友把话说完,笑着纠正道,“不,他不需要夺,因为他本身就是长嫡。”
“若有朝一日他回来,登高望远,那也只是拿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许嘉年听完,细细回味了一番,忽地失笑,“不愧是白相,嘉年受教了。”
“那你打算如何?”
白通:“择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