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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玉金墉(四)(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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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玉金墉(四)

永安殿内顿时腾起了一阵切杂的交谈声。

全然被蒙在鼓里的人大多都不是些身居要紧官职的,斜斜抱着各自的桐木护板,脑袋上顶着的玄色幡帽上垂着的扁绦贴着耳,落在刘聪眼里是愈发显得弱小而愚蠢。

而那些大约知道些内情的世家大臣们则是抿着唇不敢吭声,心里不住地祈祷着将将要被押来的人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不是他们的发妻。

只可惜他们不住的祈祷并没有起效。

永安殿的殿门自外头被那些官兵一脚踹开,门外的景象虽因背着光刺着眼而发着一团团人形模样的黑,可那些被攥着衣领的人的声音是错不了的。

哭喊,哀嚎,谩骂。

除了那喊了满嘴满大殿的身份,哪里瞧得出她们还是那些原先高高端起来的世家夫人们。

羊烨瞧着眼前不断被官兵们冷着眼往大殿中“扔”进来的人,下意识收紧了些自己的气息。

王敦似乎是察觉到了些,瞥了他一眼,在他的肩上轻轻拍了拍,示意他莫要紧张,告知自己既能让他顺利将人带出来,便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的。

“这把火,不会烧到羊家身上吧?”

门前再度传来一阵女子们的尖刺叫声,随之而来的还有些许男子们的疾声喝止。

王敦勾着唇角,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不过是挑个人出来,再塞个人进去罢了,这点儿小事,也至于让羊大人对王某心里揣着不信任吗?”

这话倒是有些言重了。羊烨拧着眉,回想着那日在金墉城里面瞧见的许多夫人里头,亦是有襄城公主在里面的,这个念头于是鬼使神差地自他的脑海中溜到了嘴边:“王大人身为驸马,怎么不见将公主殿下救出来呢?”

王敦抱着臂,微眯着眼,朝着永安殿的门外眺着。

“公主本是宫廷之间所生,她生平最喜这里的荣华金玉,我又为何要让她再落回王家这泥砖青瓦?”

句句是恭敬,句句没有恭敬的意思。

那便是自始至终都没想过要救了。

羊烨这会儿才终于察觉出一些原先自旁人口中听见的,那雷厉风行杀伐果决的王敦的形象。结合着那一路顺风顺水,官位一路向上攀爬的经历,他扥时再没敢有猜疑的念头,于是也随着人群一道往大殿中央挤着热闹了。

这倒是引得王敦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心里不住地嗤笑。

原以为羊烨同他自己一样,也是个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的人。仔细想来,到底还是太过稚嫩,没得用烽火战乱的砂轮打磨过的性子,眼皮还是浅了些。

押人的官兵腰身上绑着剑鞘,身上虽穿着大晋朝的盔甲,膝盖却是往刘聪面前跪了下来。

他的声线微微颤抖。“大人,只有二十九个人了。”

刘聪单单挑起一根眉来,今个儿身上穿得是件较为华贵的料子缝的长袍,闻言将宽大的广袖背过身去,下意识地朝着人群当中扫了一眼,只是嘴里的问话依然是朝着地上跪着的官兵:“点清楚了是谁?”

目光掠过之处,众人的心都跟着瑟缩了一瞬:刘聪谋划得很完善,那些根基深一点的世家大臣的夫人们此刻大多都被押在官兵们的手下,锋利寒刃闪着银光,明晃晃地抵着脖颈,就算是为了保住性命和家族的名声,这会儿一个个儿的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而那些小一些的世家姓族们向来最会看眼色,虽说各自的夫人们没得被挟持在场,可连那些名门望族都噤声了,他们为了保住全族性命,这会儿更是一个个地恨不得缩到宫殿角落里头去,生怕被这股凛冽波及到。

这样一来二去的,自然是没多少人敢对上刘聪的目光。

满眼都是对自己的畏缩,刘聪这会儿是万分的满足,慢吞吞收回了那傲视的目光,一双眸子重新落回到那跪在地上已经是吓到发颤的官兵身上,看着他匍匐在自己的脚旁,甚是没有顾忌地往他跟前踹了两脚。“说话。”

那官兵哆嗦着道:“是……是顾家的大夫人,已故端妃娘娘的胞妹。”

刘聪一双眼朝着大殿外头的日光,似是被刺得眯了眯。

庾家人啊……

刘聪那双已经不算明澈的眼里难得闪过几分怜悯。

他心心念念的晚娘都已经死了,庾家便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跪在地上的官兵没听见他的动静,咬着牙擡起头:“作何吩咐?”

刘聪依然是望着殿外的天,昏沉的日光落不进他的眼。“不是jsg一早便让你们将四方城门全都关死了吗?仔细着去找,无论是活着还是死了,找到人即刻押往颍川。”

他顿了片刻,对着那起身至一半的官兵伸了掌。“记得让李璠一道跟过去。”

永安殿中的众人皆是一片无声的哗然。

这是杀人还要诛心啊!

不过刘聪似是对于自己这样的安排十分满意。他复又往人群中扫了一眼:“今日顾家人可在?”

身边有瞧着风向作墙头草的小公公哈着腰蹭了上来,附耳在他身侧:“回大人的话,顾家郎主前些日子便告了假,说是家中白事,须得守孝,前头陛下已经朱批准过了的。”

告假?刘聪挑着眉,虽有些不满,却也没有再继续追究下去。“那便关门吧。”

四周相继传来数道“嘭”声,刘聪手里不知何时点起了一盏烛台,捧在胸前,那昏黄的烛光照亮着他消瘦肮脏的下颌,倒是比厉鬼还要再吓人几分。

“今个儿,各位大臣们也都瞧见了。你们的陛下在我刘聪的手里,如今,我想让他生,他便能生,而我想让他死,他便能经受着万般折磨,直至我觉着满意了,才能勉强让他去死。”

刘聪就这样平稳地在大殿之中踱着步:“我呢,只有一个条件,想与诸位大臣聊聊。我知道你们很敬重你们的陛下,但很不幸,如今我刘氏一族不愿再将放在外头的皇位让给别人了。想留你们陛下的性命,便拥立我刘氏一族为王,若不然——”

他端着烛台仰天长笑,后又弯下腰,以烛光照亮了一名被押在地上的世家夫人的脸。“这位夫人生得可真是花容月貌。”

指尖划过她的面庞,复又掐住她的脖颈,逼着那世家夫人不自然地擡着头。“只是不知道这样好的容貌染上了温热的鲜血,会是怎样一副寒雪红梅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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